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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夏时(纯剧情)(1 / 2)

辛丑牛年癸巳月癸亥日

忌安葬。

某军空袭难民营。

两洋叁洲五海之地又起战火,炮弹纷扬,流离失所;曾称王冠明珠的天竺之国,如今疫疾肆虐,尸浮恒河;家对他们来说是奢侈,死亡于他们不过是口上一词,随处可见,即时可遇。

比起水深火热的他们,沉星河幸运多了,至少她有家可回,尽管那里没什么值得提的。

有关家的命题作文,涉及父母的考试卷子,她吝啬纸笔,总是一大片墨迹洇透白纸,写到父母干脆交了白卷。

于她而言。

家是偶尔发光的海,一边怀念,一边逃离。

这既不是在水上,也不是在陆上,而是在空中。这既不是早上,也不是正午,而是被印在两者之间的规定时间。这既不是旅行,也不是工作,而是去往故乡。这既不是一家喜宴,也不是一个吊唁,而是一场劫持,道德上的劫持。这既没有押解,也没有绑架,而是独往。

这既不是昨天,也不是明天,而是此刻。

她坐在飞机上,为的是了结。

机翼在一侧,稳稳地划破苍穹,露出来的仍旧是云层。星星蜂拥的那片天离她太远,机身下的那一片热土才是她该牵挂的,她向苍白的云层中望去,看着飘忽不定的云浪。

七年,有多久呢?

时间不该用表盘上的指针来估量,那不精准,也低估了它的力量。

当飞机的滑轮降落在崭新的跑道上,她知道这里不再是记忆里的那个城市了。

可她还记得晋南市苏园里的枫树,风起时,一地红叶迎秋首,最是好看。她该带她来看看,还有南城街的漫天银杏,随同思念的夜,熬至金黄。

那日后,她没再见过宋清梦,那一句“随你”不知到底是随了谁的愿。

熟悉的乳^名从听筒中传出,这座城的陌生又近了一些。

“言言啊,我和你爸爸来机场接你了,你在哪儿呀?”一个女声,问的热切,不,没有热,只是切,像厉鬼索魂。

“刚下机。”是从沉星河喉咙发出的物理振动。

“那我们在大厅等你啊!”两个人,却只有女人在讲话。

挂了电话。

“咱要叫辆车吧?”男人小心翼翼地张口询问。

“着什么急?等星河人来了再说!”孔彤言词呵厉,沉若并无失了男人的尊严般的不爽,反而读懂了自家婆娘的小算盘。

落了地,大厅里人潮如织,离别与重聚不停地上演,匆忙的脚步总能踩上航班提示音的调子,合奏出来的背景乐亦悲亦喜。她笑,因为眼前看似焦灼的人影;她笑,因为她不为离别也不为重聚。

“来来来,言言,我帮你拿。”孔彤一把抢了过去,也没问人愿不愿意。

“对对对,爸妈帮你拿,坐一路飞机累坏了吧”沉若眼捷手快接过孔彤抢过的行李箱,生怕累着她,惹她不快。

她一路也不并在意二人此番动作,只是自顾自走着,有着自己的思量。

做戏嘛,谁不会?

“咱出去叫个车吧?”沉若推着沉星河22寸小的行李箱,不免觉得轻的有些凉薄。

“我叫好了,车应该到了。”盖过人潮声,司机和沉星河确认着上车地点,她才找回了一些熟悉感——相似的出行方式,只区别于软件的不同。

沉若两人跟在沉星河身后,听着安排。

“沉骞呢?”沉星河坐在副驾驶上,她问这个,也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,他来了才叫不正常。

“骞骞今天忙着去拍婚纱照,实在脱不开身,这不你爸我俩一路打车到这儿来接你嘛。”说完,孔彤还在小声嘀咕着车费老贵了。

晋南市虽不是什么一线城市,但从远郊外跑到城区里的确要费不少钱,尤其是这般“亲近”的关系更是费钱。

“现在好多喽,路修了不少,比以前可方便多了!手机上预约一下就能坐上车,哪像以前那样出行多不方便咧~”年纪不大的司机主动插了话。

沉星河扭头瞧了一眼司机,颔首微笑,轻轻应和了一声,算是认同。

“小妹是回乡吧?”后座二人端坐神态,并不搭话,像是没听到一般,绝口不提车费,司机便和沉星河多讲几句。

也是,孔彤二人来时便乘了他人便车,对自己尚且不掷一钱,如今多了沉星河更不愿破费,这便是他们的亲情——没有金钱。

“是。”沉星河礼貌应着,却在思忖她算回乡吗?

走过发洗阔路,驶达车迹迭合的巷道,偶尔也会同流浪在路边的石子相逢,晃动车身,连着人牢固的心一起摇摆,心思各异。

到了记忆里的家,已换了新模样。沉星河觉得司机人好,便主动留了电话,计划着返程。

“这是星河吧?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?你爸妈老说你工作忙,连春节过年都没回过家,我们家然然还一直惦记着你呢!”叁人一行李,刚行至门口,边碰到了买菜回来的邻居王姐,沉星河有些忘了,看着几分面熟却叫不出来合适的称呼。

“哟,王姐中午这是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呢?”看沉星河一脸茫然,沉若怕失礼分,便说了几句客气话。

“王阿姨啊,没想到这么久还记得我呢。”沉星河主动向前,微弯了腰,向王姐问好。

经沉若一番提醒,沉星河印象里是有一个王阿姨,自己还曾砸坏过人家的窗子,多亏人家不追究,才少了责难。

“回来是为了小骞的婚事吧?也该回来了,这么多年了,改天来我家吃饭,和我们然然叙叙旧。”见沉星河还记得自己,王姐不免有些激动,她也算半个看着沉星河长大的人,和自己闺女年龄相当,在她眼里沉星河和闺女没什么两样。

“是啊,改天我上您家去。”沉星河侧目看了一眼沉若夫妇。她回来,是为婚事,也不单单是为这一桩事。

沉星河记得方然,是王姐的女儿,她从小就羡慕方然,能有王姐这样的母亲,也多亏了方然,她也算知道母爱的样貌。

“王姐,该回家做饭了吧,再晚怕是要赶不及喽。”一旁的孔彤见王姐絮叨起来没个头,自己还等着沉星河回家商量大事,

忙寻了由头,让她走人。

“行,改天来姨家咱再唠,可要记得来啊,别忘了!”王姐手拉着沉星河的手,往手背上拍两下,叮嘱她一定要来。

“好,我记着呢,阿姨慢走。”沉星河握着王姐的手,扶着王姐的手臂,把人向前送了两步。

王姐与沉星河家邻居多年,自然知道孔彤是个什么样的人,当年她家那场大吵,王姐也算清楚一二。那天过后,沉星河没再来过自己家,后来她去外地上大学,便再也没回来过。

王姐问过沉若,沉若也只是敷衍回答,说沉星河学业忙,回不来。可瞧着自家姑娘上大学,也不见忙得连过年春节都不回的,碍于非自家家事,也就没再多问。

这一晃,也有七年了,王姐立身望着叁人进了家门,轻轻叹气。

家还是那个样子,深红色的两扇木制大门,还带些深深浅浅的划痕,纹丝不动地立在两侧,随后又紧紧关闭。进了院子,右手边是一棵老桐树,遇上盛夏,也会有金蝉临顾。再往前走

,便是主屋,两侧是堂屋,沉星河住在东侧,阳光总照不过来的那处,就是她儿时的归处。

沉若殷勤地提着行李直直往那一间陈旧的屋子里走去。沉星河本想阻止,她并不打算在这儿过夜,但瞧他难见的好意便收回了想阻拦的的手,跟上了他狡黠的步子。

而孔彤则去了厨房,说是为了准备吃食,然则是唤她儿子回家。

“你看,屋子还是以前的样子,东西都没动过。”

灰尘的味道挠了鼻子的痒,本就有鼻炎的她,对陈年的微尘更为敏感,喷嚏一呵而出,倒也算验了沉若话里的真假。

“来的时候我已经订了酒店了,晚上就不住这儿了。”沉星河注意到书桌上两本随意丢弃的书,走近了看,是两本她曾最爱读的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