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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九章(1 / 2)

荣飞燕坐在大堂的椅子上,看起来魂不守舍。

李沛见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。她瘦了许多,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,两颊隐隐凹陷进去。她的衣服用料依然华贵,却不施任何首饰。

变化最大的是她的眼睛,再也不见半分少女的天真,就算同她对视,也只能看到风霜。

尹昭为她端来一盏茶,因顾虑她可能要同李沛他们说私事,随后便要退下。荣飞燕忽然勉强笑了一下,看向尹昭的肚子:“几个月了?”

“……快八个月了……你们先聊。”

荣飞燕定定的收回眼神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尹昭倒的茶捧在手里,迟迟没有下口。

李沛忍不住道:“老燕,你怎么了?你别吓唬我们啊?出事了?”

荣飞燕闻言抬头看向她,怔怔道:“你的脸怎么了?”

李沛很心烦的挥了挥手:“摔刀上了——这问你呢,你问我干嘛”

荣飞燕又沉默,许久不说话。

陆衣锦抱臂看着她,插话到:“端王府出事了?”

听到这话,荣飞燕猛的抬头看着他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她深吸几口气,终于没让眼泪留下来。

她看了看周围,房子不大,设施也很简单。但收拾的干净,又插了鲜花,摆着装饰,处处都是居住者的小巧思。过来的时候她路过他们的菜园,一茬茬的蔬菜绿油油的,长势喜人。

荣飞燕苦笑一下:“这里还真是不知有汉,无论魏晋。”

这句话陆衣锦大概听明白三分,李沛听明白零分。她着急的问道:“到底怎么了,你家出什么事了?”

陆衣锦却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”

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还有朝廷找不到的人吗?”她看到陆衣锦和李沛困惑的对视一眼,接道:“是我让我哥的手下查的”

“我哥他死了,外面出大事了。”荣飞燕表情悲伤,却并没有再落泪。

狐疑都变成震惊,荣飞羽不过二十六七,按理说正当壮年,又练就黄河密卷,功夫在全武林也是有名有号。端王府远离大都,当今皇帝多疑并没有下放过多权力,再说老端王爷同皇帝一起长大,一生忠诚,到底什么事情能让荣飞羽身故?

陆衣锦坐起身靠近桌子,手撑在桌面上:“是意外吗?”他看到荣飞燕的神情,终究有些不忍:“……节哀。”

荣飞燕没有对他的善意做出任何回应。她看向陆衣锦,定定到:“是阿泽杀的。”

李沛只觉得好像脑袋被人打了一拳,轰的一声,大脑一片空白。她蹭的站起身:“不可能!”她看了看荣飞燕,又慌乱的看向陆衣锦:“不可能吧……”她的反应在荣飞燕意料之中。荣飞燕没有回应,给她时间消化。

陆衣锦牵住她的手。李沛这才反应过来,缓缓落座。

荣飞燕才继续道:“好几个月之前,我贪玩,偷偷跟着我哥出门——那一阵子他总是神神秘秘的。没想到被我发现,”她眼眸低垂,“他在外面有个外宅,养着阿泽。”

荣飞燕没有说的是,那天她兴高采烈的打算整蛊荣飞羽。七拐八扭的尾随他来到一处隐蔽民宅。荣飞羽先敲三下,又敲两下,大门抒的开了。内宅中的男人一把拉过荣飞羽的束腰,两人在门口便激吻起来,全然不顾及外面会不会有人。

荣飞燕看的脸都红了,没想到哥哥玩的这么大,可当后面那人冠玉一样的面容露出来,她才发现和自己哥哥接吻的,正是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张鹤泽。

她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回的家。

“我本想装作不知道,”荣飞燕讲到这里,言不由衷的微笑了一下,“很奇怪的心态吧,明明是我被背叛,却不敢去戳破他们的谎言。我嫌……丢人。”

“我又以为阿泽完全是为了你,”她看向李沛,眼神中没有一点责备,“毕竟不久之后,朝廷便封你为大侠,江湖传言又忽然转向,说什么那个死鬼肖让才是真正的内鬼,幕后黑手。”

当然,李沛依然背负着他们心中的血海深仇。毕竟聚贤山庄那一役,许多门派都损失了好手。

“太刻意了,哪怕像我这样愚钝的人,也意识到这绝非自然发生。”

李沛整个人都听呆了,没想到张鹤泽在背后为她做了这许多。她很想流泪,想痛骂张鹤泽是个大傻子,可脸上木木的,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。

荣飞燕好像没有看到她的震惊,继续道:“之后没多久我哥就死了,死在那处宅子里,他们的大床上。他……他的皮肤像摔碎的瓷器一样,遍布一道一道的裂纹。阿泽也不见踪影。”

“端王府的天塌了。”

那段日子荣飞燕永生难忘。偌大端王府,居然只剩下她一人独撑。荣飞羽的丧礼有明确制式,各路人马要前来吊唁。虽然母亲娘家的嫂嫂们来帮了她不少,但终究家里拍板做主的只能是她,这个小郡主。

阖府人心惶惶,荣飞羽精明能干,只要他在,就像端王府的定海神针一般,日子总有盼头。可现下只剩下这么个娇气的小姑娘主持大局——退一万步,就算她真如哥哥一般能干,她迟早也是要出嫁的啊。

荣飞燕劳心费力,忙到一滴眼泪都没流。她使出雷霆手段,遣散了大半生了异心的下人,又召集荣飞羽手下,梳理府里的生意、一应事务。好在荣飞羽的心腹秋关忠心耿耿,并没有趁机侵吞欺负她。

忙活了一个月,直到府里的人比先前少了大半,宾客也都散尽了,荣飞燕站在偌大的庭院里,才发觉出世间从此只她一人。那一天,她靠在秋关身上崩溃的哭了一夜,连日积累的悲伤终于再也无处遁形。

陆衣锦听到这里,也能想象到荣飞燕经历了什么,心中生出几分恻隐,破天荒的说:“你……若是没旁的事,便在这里住几天吧,和李沛一个房间。”

荣飞燕摇摇头:“谢谢你,但我这次来却不是为着此事。”

这回连陆衣锦内心都惊讶的无以复加,张鹤泽一介平民谋杀亲王,还能有比这更大的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