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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.雪霁(2 / 2)

“怕什么。”他自后把她抱在怀里,手替她暖着小腹。

他有心时,也可以待她十分温柔。她一时有些恍惚。若是当初诸事平顺,她按着当年的婚约平平稳稳嫁给他,想必他也做得这世间极好的郎君。高堂俱在,儿女绕膝……母后大约会要她与驸马留在京城开府居住,不过鸣州固然偏远,或许也是个比西京开阔自在的地方,每年朝礼之时,她可以回京去见母亲和阿姊。阿姊固然会嘲笑她夫君的门第,她也并不会在乎。

这一切当然都是缥缈的幻影。她忽然心酸起来,一点眼泪从眼角落到枕中。

“你便糊涂一些又如何?”他忽然说。

她不回答,却把手覆在他的手上。他是要她配合着去做这场戏吗?假装一切从未发生,假装她原本就是他的妻子?哪怕是她愿意,他难道又能骗得过自己?她并不相信。

思虑逐渐为疲惫所替代,她在血仇之人身边,终于沉沉地睡着了。待她醒来时,身边已经空了。

“殿下。”服侍她起身的侍女在帐外轻声唤她,“殿下一会儿可要出去看看?外头下雪了。”侍女卷起帷帐来,收拾镜台预备她梳妆。明亮的雪光透过窗棂映到室内,想必外面的雪已经积蓄起来了。

熏笼烘得一室温暖如春。她梳妆完毕又与侍女拣换衣裳,今日是下雪天,侍女们将御寒避雪的衣裳都拣了出来给她过目,又如同打扮绢人儿一般打扮她——素色暗花罗的袄下露着出炉银的缎裙,外边是一身白狐狸里子羽纱面儿的雪衣,她生得十分白净,与如此富丽素净的打扮十分相宜。衣衫素净,首饰也不宜过多。她耳朵边上闪着两点玲珑坠子,头上绝少簪饰,露着鸦黑的头发,脑后押着金帘梳,随着她的举动轻摇作响。

她月事中格外怕寒,这般严密地打扮起来,预备出门前,她还是在手中握了个小银手炉。手炉里除了炭,还搁了一小块香饼,在银灰的炉烬里,自她指缝间散出袅袅幽香。

“阿弥陀佛,殿下这样妆点,当真是妙色身如来、莲花化生的一般!”众女侍交口称赞,她在镜前略一照量,亦觉不俗,微微笑道:“便是诸天神佛也没有诸位娘子的巧手。”

她的梳妆侍女忙双手合十下拜称谢。

侍婢扶着她走到廊下,她却见卫渊独自望着园中雪景。

他回头见她作了这样妍丽的赏雪妆扮,不禁微笑起来:“我便无需去赏雪。眼前现成有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雪人儿。”

她面颊红了一红却不说话,许久才问他:“岭南可也是会下雪的?”

“岭南气候温暖,当然终年无雪。”他答道。

“如此,”她仰起脸来,怯怯开口,“将军可否放我外祖一家回京来赏这一场雪?我外祖年事渐高,西京的雪,见一场便少一场了。”

征和二年初,燕国长公主驸马崔询的亲族得到赦令返京,其祖父崔适随后恢复了英国公的爵秩,更被起复为中书令,崔询其弟崔谈亦返京得任命。

崔适为本朝清流之翘楚,却在牵涉谋逆后仍率先为新主出仕,如此反复,时人颇多议论,亦有人讥讽崔适倚仗公主“因裙带而得宰相”。然而随着崔适出仕,卫渊与前朝旧臣的关系开始缓和,朝堂局势亦渐渐趋于平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