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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节(1 / 2)

房间在四十层,是个里外的套间,陈设简洁。

里间只有一张床。

进了门,落地窗的窗帘是阖上的。下午两三点的光景。但谁也没提要将窗帘打开。

周玲泉按了电源键,开灯,一时间房子里亮得晃眼睛。他径自走进去拿水。梁倾在门口磨蹭一会儿,抬手将灯按灭好几盏,只剩吧台,落地灯和走廊的光源幽幽落下。

周岭泉见她关灯也不问什么,只是拧开瓶水递给她,说:“我处理些着急的事。你等我一会儿,想吃什么打电话叫他们送。弄完了还有时间去附近逛逛。”

他见梁倾正看向卧室,便说:“浴室你随便用。你昨晚不是没睡么,累了睡一觉也成。”

梁倾听了这句,便看向他——欲说还休的迷茫之态。

周岭泉知道她内心胶着,没再逗她,淡淡说:“我下午还有工作。”

他是真的有要紧的工作,坐下来开了电脑也没空再照看她了。

梁倾进了浴室,锁了门。

这样豪华的酒店,安排得自然细致,基础的护肤品也有。她只留了盏洗手池下的夜灯,勉强将全然的黑暗稀释了一些——她洗把脸,看镜中的自己,模糊的,潮湿的,兴奋的,悚然的。

手机屏亮了,她才发现几条未读的微信。

一条来自方建,他问她怎么今天没来加班。一条来自刘艾玲,约她下周见面,聊遗产的事情。

还有一条...她不需要点开看,但是看到那串开头的数字,也知道是银行来的。

梁倾把手机摁灭,犹豫一下,干脆关了机。

没开排气扇,她觉得有些窒息之感,却又觉得安全,不愿开门通风。湿气像是有了某种实质的形状,落雨一样落在她露出的肌肤上。

她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一种肉气,混沌的,不洁净的。

像一株即将腐烂的热带植物。

忍无可忍,洗了个澡,穿了酒店的浴衣。走出来时听外面周岭泉还在敲打键盘。

她在被子上躺了一会儿,百无聊赖地望着那窗帘底下想要挤进来的一线光。

天上有流云,这光时亮时淡地变幻着。

亮的时候太晃眼了,像一根白凌凌的针,要戳穿屋里人心头的秘密。梁倾便只盼它暗淡下去,但真等它久不再亮起,她又觉得若有所失。

心里这样浮浮沉沉,竟然睡了过去。

梁倾睡眠警醒,若不是昨夜一夜未睡的缘故,她决不会放任自己睡着。

这一觉并不深沉,大概房间气味陌生的缘故。此时她醒了也没动,躺在绝对的黑暗中懒懒地听外面的动静,觉得自己像某种冬眠的穴居动物,在春天之前醒来。

失落和庆幸兼有。

周岭泉敲了敲门。她心知并无什么忸怩的必要,便让他进来。

周岭泉这才踏进来,却没开灯,只向窗那边走,道:“看你不醒,不敢喊你,以为只能悄悄走了。”

他抬手按了下遥控,那窗帘便嗡鸣着往两边去了。

“抱歉。什么时间了。”

“五点一刻。”

“我睡了这么久。”

窗外是那种青白色的黄昏,她梦境中常有。

像喝过牛奶的厚玻璃杯,兑进去一些水,再把这世界丢掷其中。

她总是躲在相似的暗处,躲在那玻璃杯之外,惶恐地看。那些混沌的倒影,颠倒的重叠的天和水,蒙蒙的,略有些扭曲。摩肩擦踵的人往往都是一种表情,一种郁郁不安又麻木不仁的表情。

好像他们也已经知道了,这世界不过是个不洁净的玻璃杯。

梁倾卧在床上不动,瞪着眼睛,怔看着窗外。

天边已有一轮下弦月,极淡,诡异地在这世界之外,打量着,像病人青灰色的脸。

周岭泉回头的时候,正看她脸上有一种颓唐又天真的神情,轻轻张着唇,动也不动,头发濡湿,散在白色的床单上。留下一些水痕。

虽是盖着被子,但看的人却觉得她很冷,脸上没有活气儿。

“看什么?”周岭泉问她。

他挡住那弯月亮,又像月亮一样弯腰俯瞰她。

梁倾看不清他眉目,却直觉他比那月亮温柔,好亲近得多。

她回了神,意识到他要来吻她。于是抻出双手圈住他脖子,迫他在床边坐下来,又攀上他的双膝,弯下自己的颈,将脸埋入他心口的位置。像个充满依恋的孩子。

周岭泉什么也没问,沉默地欣赏她此刻的示弱。

“我们...继续吗?”静了半晌梁倾问。

她其实想问周岭泉,有没有读过一首叫雨后兰波的小诗,诗里面写—“孤独是爱欲的机制,慵懒是情爱的活力。”*

周岭泉说,“今晚的事情耽搁不了。不过我们可以做些别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