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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节(2 / 2)

“嗯,你没猜错,”许清元脸色带着几分莫测,“我爹接到陛下委令,不日即将前往京城,上任户部法人司郎中。”

晋晴波有些惊讶:“法人司?户部不是只有十三清吏司吗?”

户部掌管全国户籍财政,下属十三司分别负责各省相关事宜。而现在因为《商论》出版,法人制度盛行,在六部长官的争议僵持之下,圣上最终下令在最适合的户部增设法人司,掌管法人及合伙企业的登记事宜。

被囚三年,晋晴波和社会开始脱节,她不知道《商论》,也不知道法人司。

许清元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交给她:“你看过便知。”

“想必贵府近日便会动身,我也不便多叨扰,这一趟就算是向你道谢和辞行吧。”晋晴波接过书本,没有立刻开始翻看,而是站起来,对许清元一揖到底:“如今我人微言轻,无可奉谢,但我答应你,我将一直考下去,直到成为你的助力,且永不相背弃。”

许清元怔愣片刻,反应过来后却没有接话,而是浅浅笑道,“你也先别急着告辞,明天一早过来找我,我带你去见一个人。”

作者有话说:

第38章

年节渐近,院中的花草树木凋谢殆尽。晋晴波踏着一地寒枝,跟在许清元身后,走向不远处的学堂。

“金燕姐姐!昨天老师布置的课业究竟怎么改啊,我回去想了一夜,还是一窍不通。”庞筠心扒着前面的金燕,可怜巴巴地问。

金燕头也不抬,握拳伸出拇指往旁边一比:“问清元,她最擅长律法。”

庞筠心刚想说许清元还没来,一抬头正看见来人,笑道:“真是说曹cao曹cao到,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来了呢。”

“我听说许通判高升去六部任职了?恭喜。”一旁正在背书的戚霜也放下功课,上前恭贺。

“那……清元你以后是不是没办法来学堂了?”庞筠心哭丧着脸趴回座位,“完了,以后谁来教我的律法题。”

“难道为师还教不好你?”

一道声音从许清元背后传来,她转身看去,果然是曹大人。

学生们纷纷行礼,晋晴波也随众人行之。

庞筠心不好意思地描补道:“老师教的自然好,只是学生愚笨,总是出错。”

“错?抄十遍便不会再错。”曹大人轻飘飘地说,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,但庞筠心知道今天她非抄不可了。

曹佩眼神扫过许清元,冲她微一抬头:“清元,过来。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三人来到侧厅落座,许清元先开口介绍道:“老师,这是学生的好友晋晴波,三年前同学生一起考取生员,若不是有事耽搁,如今可能也已考过乡试。学生不忍明珠蒙尘,特请老师收她做学生。”

听明来意,曹佩用锐利的眼神看了一眼晋晴波,把人都看局促起来。然后她又像没事人一般浅抿一口花茶,道:“虽然是你引荐的,为师也不会轻易收下。”

“只要老师肯给她一个机会就好。”许清元接话,同时明白晋晴波在曹佩那里第一眼印象还算过关。

“好,规矩你晓得的。”曹佩不在意地说。

“老样子?”许清元挑眉问,果然得到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。

晋晴波不明所以地被带到另外一件屋中,看着许清元提笔写下两个字。

“老师每次收学生都要来这么一出,你尽力答便是。”留下这句话后,许清元翩然离开。

曹佩一杯花茶喝完,见许清元回转,看向她问:“你父亲要去京城任官,你呢?”

“学生……同去。”许清元回答道,“但学生心中的老师永远只有您一个。”

“哦?我还想给你介绍我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友呢,看来是多此一举。”曹佩说完,将桌上的信封塞回怀里,佯装起身。

“咳咳咳咳,”许清元忙掩饰道,“如果老师在京城有好友,学生非常乐意帮老师传递书信,顺道也可以长长见识,连老师都称赞学识渊博,恐怕只有圣人转世才能担得起了。”

“哼,少跟我贫嘴。”曹佩两指夹着信封,往外一伸。

许清元立马上前双手接过:“学生多谢老师关照。”

“两封信,一封是给你未来老师的,”曹佩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哀伤,停顿片刻才继续道,“另一封是给我一个故交,务必帮我带到。”

问清两封信的送到地址,许清元向她保证:“老师您放心,我一定亲手交到。”

曹佩收起玩笑的神色,脸上带着几分严肃,她看着许清元,却仿佛不仅仅是在看她,语气凝重地说道:“京城不像你看上去那么繁华平静,或许你觉得自己早已明晓,但为师明白告诉你,你所能想象到的不及实际凶险的十之一二。”

见学生表情并无太大波动,曹佩继续道:“宁、许两家走的如此之近,难道你以为真是什么好事?”

许清元看过去,缓声疑问:“老师何出此言?”

“黄尚书今年六十有三,唯一的儿子太过年轻,道行也浅,一时接不了他的班。一旦黄尚书突然身故,被控制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会如何?”曹佩冷然说着,一句比一句让许清元惊心,“近二十年,即便在黄尚书的制约下,皇上仍裁撤了东西两所,收归权力。一次又一次把答应的立相事宜延迟退后,拖到黄尚书年事已高,拖到权臣青黄不接,黄尚书一旦故去,你觉得内阁还能撑多久?”

曹佩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骇人,仍一声声问,却不知在问许清元还是问自己:“谁能挑起文武百官的大梁?谁能制止陛下物极必反后日渐高盛的权欲?谁来维护文武百官的地位?谁能在皇帝的只手遮天之下保住百姓不被随意殃及?”

曹佩的话一句句撞击着她的大脑,许清元紧皱眉心,顿觉出其中不妙。

这京中的情势实在复杂至极,尤其是她身为女子,如果有朝一日在朝为官,站在皇帝那边等于为皇权让步自己的官权,帮黄尚书等于把女子往死路上逼,简直是夹缝中求生存。

而更糟糕的是,许长海的举动已经将他们一家摆在皇帝身后,她一旦出仕,家族和性别的双重标识会立刻让其他人把她归入皇帝一派。

她似乎别无选择。

更令她疑惑的是,宁家不可能没想过其中关窍,但他们还是坚定地倒向皇帝,究竟是多大的利益驱使才能让他们做出出卖百官的权力的事来?

难道他想如法炮制,取而代之,成为下一个黄尚书?

回去的路上,许清元面色凝重地能滴下墨来,现在来说,任她想破脑袋也实在难以捋清这些大人物们的心思。马车行至半路,她才记起没带上晋晴波,掉头回学堂一看,女童却说人已经离开,留下话让她不必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