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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(1 / 2)

氤氲的茶香热气后,是阮珑玲瑰姿艳逸的容颜,殷红的唇瓣轻启,吹了吹热气,仿佛不是来上门催债,而是颇有闲情逸致在赏花品曲。

刘佘氏隐约听说些阮珑玲的手段,可外头将这“玲珑娘子”传得神乎其神,但她每次出入刘家,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,让人颇有如沐春风之感,甚至细致到每逢节庆,都会遣婢女给各房长辈奉上节礼……

这些诸多细节,都让刘佘氏觉得,阮珑玲心中极其看重这门婚事,是个乖巧温顺的性子。

谁能料想得到,她竟真会为了区区八百两银子,带家丁打上未婚夫婿家来?

“好哇,早就听闻玲珑娘子嗜财如命,可亲闻不如亲见,未曾想你竟爱财到如此地步,作为大房即将入门的长媳,竟带了这么多人打上门来?

你这么大的阵仗想要做什么?想围剿?想抄家不成?!”

尖锐且刺耳的怒喝声,响彻在凌乱不堪的庭院中,使人闻之皱眉。

平常若是碰上这样胡搅蛮缠的妇人,阮珑玲必定是一个眼神都不想给,可刘佘氏毕竟是刘成济的伯母,今后嫁入刘家,难免还要继续同刘佘氏打交道,若是将人得罪了个彻底,反倒也不好。

既然已将刘佘氏这话事主逼出来了,阮珑玲也不想旁人看她与未来夫家的笑话,芊芊玉指微微一抬,站了满院子的下人,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。

“玲珑今日上门,并非以刘家大房未过门的长媳身份而来,而是以阮家商号东家的身份而来。”

空旷的庭院中,阮珑玲依旧稳坐在交椅上,语调轻柔,眸中却透露着锋光。

她轻轻用茶碗盖拨弄着漂浮着的茶叶,然后猛然将茶盖扣上,瓷器碰撞,发出一声脆响。

“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这个道理,伯母不会不明白吧?”

刘佘氏只觉一阵威压迎面而来,不禁心怯了几分,可那八百两本就已经落袋为安了,岂能甘心再还回去?这不亚于让刘佘氏剜肉刮心。

刘佘氏梗着脖子,强词夺理起来,“什么叫债?什么叫还?大爷早早就去世,大夫人产子后一直缠绵病榻,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将成济拉扯大,他从小就喝我的奶水,嚼着我的血肉长大,这算不算债?他要不要还?既然他还不了,是不是该由你这未过门的妻子来还?夫债妻偿,那才叫天经地义!”

“你今日不就是想要银子么?行啊!从成济迎娶你的聘金里扣就好了!权当成济偿还我这个伯母多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了!”

债款,从聘金里扣?

此等天方夜谭若是传扬出去,定会让人贻笑大方。谁家的女儿不是顶顶金贵的?凭什么嫁人竟还要倒贴聘金?不知情的,还以为阮珑玲嫁不出去,上赶着非要嫁入刘家呢。

阮珑玲虽也觉得啼笑皆非,可她因为这笔债款已经整整两天都未合过眼了,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和刘佘氏在此扯皮。

温热清新的茶水顺着喉头划过,让阮珑玲恢复了些精力,她扶着椅背,施施然站起身来。

“伯母可想好了,今日若是交不出这八百两,生哥儿从今往后,恐出入不了天下楼,更莫说会同往年一般,近坐在周阁老身侧,听闻教诲了。”

这寥寥几句,便戳到了刘佘氏的软肋上。

这么多年来,多亏因着阮家的关系,???刘佘氏的独子生哥儿,才能进天下楼听周阁老讲学,否则以刘家的家底,哪儿能掏得起入天下楼的巨额学酬?

刘佘氏面红脖子粗,跳脚骂道,“你、你竟敢拿此事威胁我?!”

“你这般视财如命,锱铢必较的女子,若是成济真将你娶进了门,只怕今后要落得同你爹爹一样的悲惨下场!”

“果然!果然是吴云碧的好女儿,你和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娘一个样,良心全都被喂到狗肚子里头去了!”

因言语冒犯到生母,阮珑玲脸上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,那双原本带了几分漠然的星眸,骤然掀起,射出两道尖利的寒光来,仿佛想要在刘佘氏身上刺出两个血洞。

她改了对刘佘氏的称呼,冷冷哼笑了一声,“既然刘夫人说我锱铢必较,我若不算得清楚些,岂不是对不起刘夫人这番唾骂?”

“八百两仅是本金而已,欠了这么多年,理应是要加上利息的。刘夫人若不能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,今日休想善了!”

“共九百六十八两,一文钱,都不能少!”

第2章

九百六十八两。

是刘家上下几十口人,近八年的嚼用。

这个数额落入耳中的瞬间,刘佘氏不禁两眼发黑,头脑昏沉,若不是身旁的嬷嬷搀扶得及时,恐就要晕过去。

“什么利息不利息的?想来我不是你未来婆母,所以你才敢如此放肆!”

“来人!快去将大夫人从病榻上请出来,让她好好睁大眼睛瞧清楚,看看她未来的儿媳,是如何忤逆尊长、狂悖无礼的!我看她见了你这幅吃人的模样以后,还敢不敢让成济迎娶你入门!”

站在交椅旁的阿杏,早就看不惯刘佘氏的嘴脸,嗤笑一声,“大夫人的病需要静养,岂能因为此等小事受到叨扰?”

“我家小姐早就命人将院子团团围住,今日若是见不着银子,甭说是人了,哪怕是只苍蝇,也休想飞出去!”

眼瞧着阮家人多势众,寻常的那些妇德礼法,又压不住阮珑玲,刘佘氏心念一转,开始服软卖起惨来。

“你何至于要如此苦苦相逼?”

“是!这些年来,我们二房那几个不争气的子孙,是打了大房的幌子,去阮家商号支应过些银子,但那也是事出紧急,不得已而为之啊!阮家这么多年来都没来要过帐,乍然一下要偿还这么多,这不是为难人么?”

“刘家的家底旁人不清楚,你还不清楚么?那几亩薄田,养刘家上下这几十张嘴就已是捉襟见肘了,哪儿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……”

“并非是不想还,实在…实在……是还不起啊!”

刘佘氏一改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,面色苍白,捂着胸口,哀戚诉说着持家不易、家道艰难的种种艰辛…

越说越伤心,从开始挤出了几滴猫儿泪后,便一发不可收拾,甚至哭天喊地跌在了地上,拍着门嚎啕出声……

这幅被逼至绝境的模样,任谁人瞧了都要动容。

可阮珑玲只静立在旁冷眼瞧着,眼角眉梢没有丝毫变化。

喧嚣狼籍的庭院中,阵风吹过,将她鬓角垂落的碎发,与衣摆裙角吹得纷乱,犹如出自淤泥,径自盛开随风而动的荷花。

“刘夫人何必同我在此虚与委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