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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夜天子-加色版】(3)(1 / 2)

作者:weilehaowan

2023年6月12日

字数:10384字

【第三章·送信遇险】

窦氏雇了一辆车直奔香山天齐庙,她今天要赶回家,儿子明天就要出远门了。

在大殿上,窦氏虔诚祷告:「不是民妇要悖逆人伦大礼,实在是为了留下神种。如果上天愿意成全,就让民妇昨夜怀孕。如果民妇自作主张违逆了天意,所有罪孽就由民妇一人独自承担,下地狱进油锅受尽万般折磨都甘愿领受!」

窦氏回到家中,又给儿子备足了干粮,还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装进了行囊中。

晚上,她借口儿子明天一早出发,让丈夫宿在了家中,并半挑逗半强迫地让丈夫跟她行了夫妻之事。

次日,吃过早饭,叶小天背上行囊,贴身装好路引和路费,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无限憧憬的希望离开了北京城。

叶小天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无疑是很强的,只是越往南去,人文习俗、方言口音与北方便越是大相径庭。

两个月后,终于赶到了他心目中的天涯——湖广道靖州府。

离开北京城时他带了五百文钱,此时囊中已只剩下二十多文。

他带的本就只有去程的路费,没有回程的银两。

此一去,可是有五百两银子的巨款等着他拿呢,不是么?靖州是湘西南通往贵州和广西的交通要道,商贾众多,极其繁华。

当地人因为时常接触外乡人,大明官话也大都会说,看起来颇有大城阜的味道。

不过,叶小天来自京城,进了靖州城也是毫不怯生。

他四处打听,总算问清杨府所在,渐渐寻到一条僻静的长巷。

杨府占地甚广,足有半条巷子,一进巷口就是一座牌坊。

行至杨府门前,但见朱漆大门,红铜吞口,青砖墁地,白石为阶,甚是气派。

叶小天站住脚步,一时心潮澎湃:历尽千辛万险、九九八十一难,终于到了西天……啊不,杨府了啊。

叶小天在京城时曾听说书先生讲过《西游释厄传》,他此刻的心情恰如那故事里去西天取经的唐三藏,有种终于求得真经、苦尽甘来的喜悦!叶小天兴致勃勃地正要上前叩门,杨府大门便轰隆一声打开了,从门里飞出一个中年人,摔到了台阶下。

那人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,吐掉一口血沫子,呻吟地道:「我……我真的是杨大人的故旧啊,途经宝地,盘缠用尽,求一份程仪而已。」

门口站立的青衣家丁把眼一瞪:「啊呸!我家老爷什么时候交了你这样不成器的故旧,居然混到上门要饭的地步?知道我杨大管家的绰号吗?铁公鸡!你竟敢打我杨三瘦的歪主意,真是瞎了你的狗眼。再不滚,打断你的狗腿!」

「砰!」

地一声,杨府大门重重地关上了。

眼见这中年人如此凄惨,叶小天哪还敢登门!忽然想起杨霖说过,他与夫人一向同床异梦、貌合神离,再联想到杨霖入狱后家人不管不顾的情形,叶小天的心登时就凉了。

「我如果就这么登门,叫那杨夫人分家产给她那看不上眼的妾生女,再给自己五百两银子的酬劳,只怕自己会比眼前这人更惨吧。杨霖啊杨霖,你可不要坑我呀,我千里迢迢来到靖州我容易么我,如今五百两银子还没到手,我就这么离开?」

叶小天越想越不甘心,忽然看见牌楼下有个卖梨的汉子,眼珠一转,走到那人面前蹲下,花一文钱买了三个梨子揣进怀里,随意问道:「杨府门前怎么这么多车马呀?」

卖梨汉子道:「听说是杨家老爷死了,四方宾朋友都来吊唁呢。」

看来杨霖被正法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。

叶小天便打听杨家的情况,那卖梨的叹了口气道:「这杨府偌大一个人家,连自己家的小姐都要刻薄虐待,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。」

叶小天正想把话题引到杨家小姐身上,马上接口问道:「杨家小姐怎么了?」

卖梨的扬了扬下巴:「喏,看见那条胡同了么?尽头有个小院儿,杨家大小姐如今就住在那儿呢。她被赶出杨府两年多了,每月杨府仅支一点糙米的用度,唉!最毒妇人心呐……」

叶小天暗喜,想要的消息这么容易就知道了。

眼见那杨夫人不是善类,叶小天就想到了杨家小姐,找到她,他在本地就有了最坚定的盟友。

到时与杨家小姐持了杨霖的遗书一同上公堂请官老爷公断,杨氏夫人便是再跋扈也无计可施了。

毕竟杨霖才是家主,只能按照遗嘱分割财产,然后叶小天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酬劳马上离开靖州,杨夫人这条地头蛇再如何恼他又能怎样。

叶小天闪身进了那条死胡同,行至胡同尽头就见一个破落院子,石头垒成一人高的院墙,院子里一片荒芜,收拾得虽然干净,却没什么生气。

叶小天把刚啃完的梨核顺手一扔,抹抹嘴巴,扬声唤道:「请问,家里有人吗?」

院里边那道房门「吱呀」

一声开了,一个青衫襦裙、碧玉年华的女子轻步走出,扶门站定,看见叶小天时,不禁露出一脸讶色来。

这女子白皙光洁的额头下,一双远山似的黛眉轻轻地颦着,似乎锁着一缕看不见的轻愁。

细细一管小腰儿使一根细细的带子系了,便有一种婉约从骨子里透出来。

她娉娉婷婷扶门而立,那油漆斑驳、裂缝处处的房门竟也因之透出一种雅致来,虽是布衣荆裙,体态削瘦,竟是清丽无双。

叶小天虽然出身天子脚下,见过美女无数,看到这样一个妙人儿,却也不免一呆,心中暗道:「歹竹出好笋呀,杨霖螇蟀成精一般的德性,不想竟生出一个狐狸相貌的女儿。」

那少女独居陋处,从不与人往来,如今陡然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登门,惊讶之余不免生出几分戒意,轻声问道:「足下何人,为何至此?」

叶小天忙道:「小娘子请了,在下叶小天,从京城里来,带了令尊杨霖杨老爷的亲笔书信来。内中详情,容我进去说话。」

那女子神色犹疑之际,就听胡同口传来一声大喊:「呔,兀那小子,干什么的?」

叶小天扭头一看,就见四五个汉子刚刚拐进胡同,头前一人青竹竿儿似的干瘪身材,正是那位杨府大管家杨三瘦。

叶小天急忙闪进院子,对那少女道:「不好了,杨府里来了人。我这封书信至关重要,万万不能落到他们手里。杨姑娘,我先躲避一下,回头再来寻你计议大事。」

叶小天说罢,急急寻找躲避的去处,可这小小院子哪能藏人?杨三瘦已领着几条壮汉冲进门来,气势汹汹地喝道:「你那奸夫逃到哪……抓起来!」

叶小天被人推推搡搡,终于从角门走进他盼了两个月、走了两个月,最终却不敢踏出最后一步的杨家大院。

杨三瘦押着叶小天兴高采烈,这个外乡小子鬼鬼祟祟,定是与那贱婢有私情。

就是没有,也可以硬说他有,夫人面前,还能短了自己的好处?嘿嘿!叶小天心中好不纠结:这偷人的罪名可不轻,若想摆脱罪名,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得取出书信说出真相。

可他能说么?一旦说出来,那五百两银子就飞了。

如果杨家人再黑一点,依旧咬定他是奸夫,那便连他这个人都要没了,叶小天对民间如何惩治通奸者,也有所耳闻。

那清柔女子也与他一同被绑了来,到了后宅一处月亮门下,自有内宅仆妇押那女子入内去见夫人,叶小天却被拦在了外面。

叶小天瞧见旁边还站着两三个人,似乎也在等候面见杨家主人。

为首有一人五短身材,满脸横肉,一见杨三瘦,便迎上来,急急问道:「三瘦兄,我那小娘子怎么绑进去了?」

杨三瘦冷哼道:「那小贱人竟敢与这小白脸私通,败坏我杨家门风。你且等着,待我家夫人用过家法后,再把那小贱人与你带走。」

那粗犷大汉听了颇为不满:「这样细皮嫩肉的一个小娘子,若被你家夫人打得皮开肉绽可怎生是好?三瘦兄,那小娘子马上就是我的人了,要惩治她也该由我动手才是。」

杨三瘦似笑非笑地揶揄道:「哟哟哟,我说沐屠户,人还没给你,就开始怜香惜玉啦。似这等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女人,替你教训教训有什么不好?」

沐屠户不以为然地嘟囔道:「娶妾娶色嘛,只要她年轻貌美身段窈窕就好,以前跟多少男人上过床有什么打紧,还不是一样用么?反正她到了我家,管叫她连只公蚊子都见不着。」

叶小天听到这里,不由暗暗咋舌:杨家小姐虽是妾生女,可毕竟是官宦之后啊。

杨夫人刚刚听说丈夫已死,就要把女儿卖与屠夫作妾,如此无良,就不怕被人戳嵴梁骨么?后宅里,年近五旬、雍容华贵的杨夫人正陪着一位比她还要年长一些,头发花白、面容清癯的襕衫男子缓缓而行。

那人问道:「三瘦自前边传回消息,说她院子里有野男人出入?」

杨夫人恨恨地道:「不错!这小贱人果然不安份,居然偷情养汉,我断然轻饶不了他们。」

襕衫男子呵呵一笑,目中寒芒闪烁:「妹子,既有这个由头,你又何必将她发卖于屠户,坏了自家名声。今日各方宾客前来吊唁,杨氏族长不也来了么,这对狗男女既然败坏了杨家门风,何不交给族长处置?」

杨氏夫人恍然大悟:「对啊!我怎么没想到?还是兄长想得周全!」

杨三瘦叫人押着叶小天,来到一处宽广的宅院。

廊庑下满是挽联,杨府的人都披麻戴孝,又有许多客人三五成群地站在院中,不时有司仪引导,进出灵堂参拜。

这时又有几个强壮的悍妇把那位清丽柔婉的少女也绑了来,绳索缚在她的身上,曼妙的体态倒是一览无余,尤其是胸前两座乳^峰被绳索勒得突兀高耸,煞是诱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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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小天眼前顿时一亮,贼眉鼠眼地窥视一番,暗自品评道:「这小娘子细腰窄臀,两腿修长,瞧着甚是窈窕的一个身子,却没想到这胸……还挺有料的啊。」

叶小天这厮天生就是一副「浑不吝」

的性子,刚刚还在担心杨家会有什么恶毒手段等着他,这时居然还有兴致偷窥春光。

眼见一男一女被绑到厅前,吊唁的客人都好奇地围拢过来,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
这时杨夫人与她兄长自后院走来。

院子里一个老头儿白发苍苍,手中拄着一根藤杖,正是靖州杨家的老族长。

杨夫人与他大声耳语了几句,便转向众人,朗声道:「各位亲朋好友,拙夫亡故,劳烦各位宾朋前来吊唁,妾身感激不尽。可是就在为拙夫守孝期间,这个贱婢……」

杨夫人伸手一指那姿容清丽、身段婉约的女子,咬牙切齿地道:「这个贱婢竟然在为拙夫守孝期间,大逆不道,与人私通,行那苟且之事!」

一言既出,就如平地一声惊雷,满堂宾客顿时哗然一片。

那清媚女子惊愕地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,根本没料到杨夫人竟然给她编排了一个如此不堪的罪名。

忽然间她便泪流满面,哽咽愤怒地道:「我没有,我没有!你冤枉我!」

杨夫人冷笑连连,根本不接她的话碴儿,只是对杨老族长道:「此事有府上管事与家丁为证,奸夫yin妇乃当场拿获。若非如此,妾身岂会如此自污,令家门蒙羞?老族长,这是我杨家的事,更是我杨氏家族的事。拙夫已然不在,如何处置,还要请族长大人您示下。」

老族长拢着耳朵:「啊?老六家的,你说啥?你家的门怎么啦?你大着点声,我听不清。」

叶小天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杨夫人居然问都不问就给他定了罪名,一刹那间,他就明白了杨夫人的毒计。

没想到这位杨夫人不仅嗜财如命,而且新眼儿如此之小:只因丈夫宠爱妾室,只因她一无所出,那妾室却为丈夫生下一个女儿,她就如此嫉恨,竟然想置这妾生女于死地方才罢休。

叶小天直着脖子大吼:「杨夫人!你可不要信口雌黄,我叶小天和这位小娘子素昧平生,根本就不认识,哪里来的奸情?」

杨夫人其实也不大相信这个外地口音的小子是奸夫,却想趁此机会除掉她的眼中钉,所以并不问他,只是冷笑道:「你说没有就没有?三瘦,告诉大家,你在哪儿抓到他的。」

杨三瘦马上近前两步,向众人道:「这人鬼鬼祟祟潜入杨府,与那贱婢幽会。两人正在宽衣解带之际,适逢小的去送月例银子,恰好发先了,这才把他们捉来,交予夫人处置。」

叶小天大声道:「不错,我当时确实在这小娘子房中……不是,院中!不过,我可不是与这位小娘子有私情,我到那院中时,还不曾与她通名报姓,我实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她。」

杨氏夫人微微一怔,虽然急于置那女子于死地,依旧掩不住好奇之新,忍不住问道:「什么大事?」

叶小天睨了她一眼,昂然道:「今日杨家有四方宾客远来,不知可有官场上的人物?我这件大事,一定要当着官府的人说出来,否则只怕有人不能秉公而断呢。」

堂上堂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,自从到了厅堂就随意站在一边的那位襕衫老者突然微微一笑,踏前两步,缓声道:「本官乃靖州知县胡括,你有什么话,对本官说吧!」

叶小天怔了一怔,上下打量他两眼,迟疑道:「你当真是本地的知县大老爷?」

胡括脸色微沉,拂然不悦:「混帐!青天白日、众目睽睽之下,难道这官府中人也能随便冒充?」

杨夫人冷笑道:「他分明是想狡言诡辩。老族长,不如就把这对狗男女浸猪笼罢了。」

杨家老族长耳朵不好,新眼儿也有点煳涂,只是打岔,旁人也不理会他说什么。

胡括对叶小天淡然说道:「如果你无话可说,那就不用说了。这等伤风败俗之事,本官也懒得去管,那就交给杨家的老族长处理吧。」

见此情形,叶小天只好喊道:「大老爷且慢!小人这靴筒里有一封书信,乃是本府杨大老爷亲笔所书,老大人您只要取出来看过,一切自然真相大白。」

妹夫的遗书?胡知县听了身子一震,霍然转过身来,看了叶小天一眼,又淡淡地扫了一眼杨三瘦,以他的身份自然没有弯腰掏摸他人靴筒的道理。

杨三瘦会意,赶紧上前,弯腰脱下叶小天的烂靴子,捏着鼻子从靴底摸出一封书信来。

叶小天冷笑着瞟了杨夫人一眼,他已经可以想到这位胡知县看罢遗书后,这位杨夫人该是一副怎样精彩的模样。

杨夫人听说这是丈夫的遗书,也不禁大为动容,走上前去,对胡知县道:「哥哥,信上说些什么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