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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夜天子-加色版】(23)(1 / 2)

作者:weilehaowan

2023年10月14日

字数:10649字

【第二十三章·事了拂衣去】

杂货铺里,大亨津津有味地向叶小天介绍着他的生意经:「直接买块大的店面?。那需要很多钱啊大哥。我把两个小店铺拼起来,店面一样够大,但是我分别买和直接买一个大店铺价钱可差了许多。再说,这条街上那么大的店铺肯出售的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。」

叶小天微微眯起眼睛,彷佛才认识似的盯着眼前这个死胖子:「所以,你就故意要在杂货铺旁边开杂货铺?。」

「嘘……。」

罗大亨赶紧四下看看,忸怩地拧着手指道:「当时人家还没喜欢上妞妞嘛,要不然怎么也不会打她们家主意的。」

叶小天吁了口气:「你从一开始就想开一家这样的‘杂货铺’?。」

罗大亨摊开双手,无奈地道:「不然怎么办?。难道真开一家小杂货铺?。那能赚什么钱呐,一个月赚来的钱还没我的零花钱多。可是客栈、酒楼、妓院、赌馆,全都有人开了,最赚钱的当然是驿路,那时它又属于齐木。我没办法赚过路商贾的钱,就只好赚他们的钱了。」

叶小天佩服道:「好主意!。他们开设各种产业,都是为了赚过路商贾的钱。可他们赚来的钱怎么花呢?。于是你就开了这么一家专供本地富人光顾的‘大杂货铺子’,赚他们的钱?。」

大亨拍手道:「不错!。兄弟这主意如何?。」

叶小天摸挲着下巴,缓缓地道:「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,说是山里发现了金子,于是许多淘金客都跑到山上淘金。可是淘金子辛苦不说,还有生命危险,最后还未必能淘到金子。这时就有一个精明人,在山脚下开了个铺子,专门卖东西给淘金的人。后来许多淘金人并没发财,甚至送了性命,这个开杂货铺子的人反而发了大财。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黄澄澄的金子上时,他偏偏盯住了那些人的口袋。大亨啊,你跟他可有一拼啊。」

大亨的店铺的确是一家「杂货铺」,因为他不专卖丝绸,也不专卖茶叶,更不专卖珠宝,但他什么都卖,这不是「杂货铺」

是什么?。

但他只卖最稀罕、最贵重的东西,他的「杂货铺」

不是开给普通人的,而是专向富人兜售奢侈品,暴利也就成了必然。

难怪他生意这么冷清,原来干的是三年不开张、开张吃三年的买卖,一天哪怕只做成一笔生意,也比别人苦哈哈地干一个月赚得多。

叶小天静静地看着他,忽然微笑道:「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。不管怎么说,你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。你可以拿着账本告诉你爹,你是天才,只不过不是体现在读书上,而是在经商上,你爹会开心的。」……。

洪百川开心极了,从大亨小时候起,他就按照大亨他娘临终的遗愿,一门心思要让儿子当个读书郎,将来出仕入相,建个书香门第。

可是这个儿子实在不争气,洪百川心里的标准早已一降再降,低到不能再低了。

这几年,他唯一的心病就是儿子这么不中用,万一自己死了可怎么办?。

就算给他挣一份天大的家业,也禁不起他胡作非为地败啊。

儿子这么浑浑噩噩,就是被下人哄骗,万贯家产也能旦夕之间化为乌有,到时候儿子可怎么活?。

万万没想到,儿子居然有经商的天分。

洪百川给儿子的条件是小有盈余,其实他心中的底线是别赔得太多。

那么自己百年之后,给儿子挣下的万贯家财,怎么也能撑到儿子老去的那一天,却不想……。

洪百川欣慰地看着儿子,说道:「这是从你出生以来,爹听到的最开心的事,大喜事啊!。今儿爹要设宴,请典史大人作陪,好好庆贺一下。大亨啊,你说,想吃什么?。」

「嗯……。」

大亨咬着手指头很认真地想了想,突然兴奋地道:「桂花糕!。」

一桌盛宴,水陆八珍,各色美味,尽皆齐备。

洪百川算是放开了胸怀,杯到酒干,喝得好不畅快。

叶小天浅酌着相陪,大亨虽未成年,可洪百川今天高兴,特意破例允许他也喝点儿酒。

奈何大亨只喝了一口,觉得难喝之极,于是他就专心致志地对付他的桂花糕了。

桃四娘又端着一盘桂花糕上来,见罗大亨正狼吞虎咽,便柔声劝道:「大亨少爷,你不用急,你要喜欢吃,四娘再做便是。」

叶小天忽然想起一事,见桃四娘气色还挺好,便悄声问道:「四娘,你家相公……。没有再为难你吧?。」

桃四娘神色一黯,向叶小天福了一福,低声道:「还没谢过大人仗义相助。徐伯夷他……。已经和奴家和离了。」

「哦……。」

叶小天眉梢一挑:「恭喜四娘!。」

桃四娘听了顿时一愣,自从她伤透了心,终于跟徐伯夷和离之后,但凡听说此事的人莫不对她好言宽慰。

一开始听着她还觉得熨帖,听久了耳朵都生茧子了,现在最腻歪的就是再听安慰她的话,却没想到叶小天竟是这般反应。

叶小天道:「四娘与此等畜牲和离,从此再不必受他欺凌,此为一喜。女儿家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选择一个好丈夫,嫁人无异于第二次投胎,不幸四娘所托非人。如今四娘正当年轻貌美,再寻一个合适的夫家不难。若拖延日久,再被徐伯夷想方设法休弃,那时岂非更加凄惨?。所以我说,离得好!。离得正当其时!。所以要恭喜四娘你啊!。」

桃四娘听了叶小天这番高论,发了半天怔,心里不知怎的,忽然就敞亮起来,原本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,遂向叶小天福礼再拜:「多谢典史老爷良言相劝,奴家茅塞顿开了!。」

大亨嚼着桂花糕含含煳煳地问道:「对了,四娘,你们两人和离之后,可是被那混账赶出了家门?。」

桃四娘心情已经开朗,倒是再无黯然神色了,只是平静地答道:「房子,那徐伯夷留给奴家了。他丑事败露以后,乡邻无不轻视,县学中人也是个个鄙弃,在本县实在待不下去了,便卷了家中细软,去水西了。」

叶小天暗想:「李秋池那刁嘴讼师此番无功而返,是被我得罪狠了。不想徐伯夷这个对头也去了水西,这水西都快成了我的冤家集中地了。幸好我不去水西,否则这伪君子、真小人济济一堂,还不把我啃得渣都不剩?。」

叶小天自然不会想到他一语成谶,这水西还真成了他将来必去之地……。

孟县丞死在狱中,而杀人凶手逃逸无踪,原因竟然是因为犯人太多把牢墙挤破了,这个荒唐的理由气得花知县当场昏倒。

但他事后去大牢查看,牢墙确实太单薄了些。

贵州冬天不太冷,所以即便是砖石的房舍也不像北方墙壁厚重。

不过大牢这种地方本该格外加固的,但是……。

县里没钱。

花知县痛定思痛,决定等朝廷再拨下银子,无论如何也挤出一部分彻底修缮一下大牢。

不过,亡羊补牢是以后的事了,眼下的事还是要解决。

此事报到朝廷,他的考课上有个污点那是在所难免了。

好在孟县丞此时已是待罪之囚,而杀人者又是被他勾结地方豪强欺压迫害过的百姓,仇杀的性质再加上孟县丞罪囚的身份,远不及一县典史刚刚赴任便被强盗加害严重,这个黑锅花知县也就捏着鼻子认了。

可是另一件事他却很上心,那就是叶小天了。

叶小天是假典史,按照孟县丞原本的计划,是要等他上任一段时间后再悄无声息地把他干掉。

没想到叶小天太能折腾,孟县丞还没把他干掉,就先被他干掉了。

如今大事刚了,风波才息,就算想按照原定计划行事,也该再等一段时间。

但是花知县等不了啦,因为他刚刚接到消息,艾家已经有大队人马上路,直奔葫县来了。

艾家听说艾典史上任路上遇险,本人幸而未死,但家人护卫尽皆遇难,顿时大惊。

虽然那时出远门很不便利,但是艾典史的弟弟还是亲自赶来探望,并且带了一些遇难护卫的家属。

另外就是花知县看到了重新掌权的希望。

叶小天扳倒了孟县丞,干掉了齐木,原本由孟县丞掌握的司法这一块,现在是水泼不入、针插不进,对叶小天唯命是从,王主簿也没机会把手伸进去。

如果趁此时机把叶小天干掉,他就有极大可能接手孟县丞和「艾典史」

相继死亡后留出的这块权力真空。

于是,花知县秘密召集当日曾参加密议的各首领官、佐贰官,商量如何尽快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。

花知县坐在堂上,左手边一连三个位置,只有中间一张坐了人,那是老学究似的王主簿。

孟县丞的位置空着,艾典史的位置也空着。

其他如本县儒学教谕顾清歌、训导黄炫,巡检罗小叶,驿丞、税课大使、县仓大使等不入流的杂官们全都坐在那儿,一个个沉默不语,堂上气氛十分压抑。

这其中有些人这些日子已经和叶小天有了很深的交情,自然不想动杀心,比如罗巡检。

还有人是把叶小天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眼里,心生赞赏,因此不忍暗害于他,比如县学的顾教谕和黄训导。

其他人就是各有考虑了,比如王主簿考虑的是:此时让叶小天消失会不会这最大的好处就要落入花知县的腰包?。

另外有些人则是不想冒头,率先提出杀人的建议。

花知县在葫县三年,肩上担着孟县丞和王主簿两座大山,头上骑着齐木这个太岁,背后还有山中部落不时给他捣蛋,弄得他焦头烂额,渐渐怯懦怕事起来。

如今一条肩膀上的重负突然去了,顿时轻松了大半。

眼见众人都沉默不语,一向怯懦的花知县居然咳嗽一声,很威严地看向王主簿:「艾家的家人已在路上,很快就会赶来。只等他们一到,事情马上穿帮,你我众人谁也难逃干系。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这件事,王主簿以为如何?。」

王主簿打心眼里不愿让叶小天现在死,但是想到艾典史的家人,王主簿也心中作难。

他微微蹙了蹙眉,却没有说话,倒是罗小叶按捺不住了,开口道:「大人,当初共议由叶小天冒名顶替,本是孟庆唯的主意。如今想来,下官觉得也有不妥。叶小天就一定要杀吗?。不如放他离去,对外便声称艾典史重病不治而死。此事干系重大,叶小天难道还会自已对外张扬?。如果我们给他一笔重金……。」

花知县瞪起眼睛,呵斥道:「罗巡检,你能保证他绝对保守秘密?。得意忘形的时候,人是会吐露秘密的。酩酊大醉的时候,也是会吐露秘密的。来日他若生计艰难,难说不会以此秘密作为挟制向我们索取种种好处,而且无止无歇!。」

顾教谕道:「县尊大人,顾某观此人种种作为,不像是那种人。」

花知县听了这句话,新有戚戚焉地叹息道:「人,是会变的啊……。」

这一来,顾教谕也无话可说了。

苏循天出了后宅,绕过花知县议事的三堂,刚刚过了二堂门口,就见李云聪跟丢了魂儿似地在那里一步一踱。

今日议事,花知县派了不少人手封锁了三堂入口,就连二堂处也加派了人手。

不过苏循天和李云聪都是知情人,而且是被他们派去监视叶小天的人,所以倒不防着他们。

苏循天叹了口气,唤道:「李吏典。」

李云聪愣了愣神,回头见是苏循天,脸色立刻又垮下来。

苏循天低声道:「我姐夫……。正召集人马商议如何对付他。」

李云聪道:「我知道。」

苏循天看了他一眼:「李吏典,我苏循天没服过人,就是服他。孟县丞那么阴险的人,齐木那么嚣张的货色,都被他扳倒了。如果他最后反被这种……。这种……。」

苏循天咬了咬牙:「却被这等小人伎俩所害,我不甘新!。」

李云聪的眼睛亮了起来:「要不,咱们把这件事知会与他?。」

苏循天脸上先出痛苦挣扎的神色,说道:「可是,那是我姐夫啊。」

「那又怎样?。咱们告诉他,让他早早逃走也就是了,难道他还有本事对付你姐夫?。」

李云聪拳掌相交,咬牙切齿半晌,顿足道:「走!。咱们找他去!。」

二人匆匆走出县衙,刚拐过一条街,就见叶小天从远处走来。

此时叶小天微有醺意,随意地漫步街头,认识他的人都毕恭毕敬向他施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