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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(1 / 2)

严少卿把热茶端来,发现关悦已经走了,关风正靠在床头玩电脑,他问:「关悦回去了?」

「你泡茶泡了半个多鐘头,他懒得等,就走了。」

「那小祖宗喝茶那么讲究,我敢敷衍他嘛。」严少卿把借来的茶具放在桌上,倒了一杯给关风,「好好的茶别浪费,我伺候你喝。」

关风刚吃完饭,也觉得口渴,他接过去慢慢品着,严少卿坐在旁边问:「关悦跟你聊什么了?」

「聊饲养经。」见严少卿一头雾水,关风忍住笑,也不点破,说:「还有,让我这段时间小心一点,所以我决定明天出院。」

严少卿一愣,看看关风额上敷的纱布,问:「会不会太急了?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呢。」

「医院里人多眼杂,你不觉得很危险吗?伤葯可以多取一些,回家自己敷,反正做这些事你最在行。」

什么人多眼杂危险,明明就是自己想出院,严少卿敢断定只要一离开医院,关风绝对马上去公司上班,不会在家里休息,不过看他精神很好,也就默认了,说:「那我下午去公司把退职手续办一下,你好好休息,不要老想着做事。」

「嗯嗯。」

很明显的敷衍,严少卿就知道自己的话关风没听进去,于是向前欠欠身,吻住他的唇,轻轻咬了一下,说:「你最好听话,否则晚上我会慢慢惩罚你。」

「你太……」

「霸道。」严少卿替他接下去,笑嘻嘻说:「可惜你现在知道也晚了,货物送出,概不退还。」

他没有想退还啊,但必要的训练还是要的,严少卿走后,关风摸着被他咬痛的唇角想,也许关悦的提议不错,猎豹虽然属猫科,但猫科跟犬科动物也算满接近的,那么要训练的话,应该也不是很难吧?

严少卿的退职手续办得很简单,只是跟他同组的一帮伙计对他要离开感到很吃惊,几番挽留,最后他只好说是为了照顾家人不得不辞职,大家才算放过他,严少卿离开公司,又跑回医院帮关风办理退院手续,等都办理完,已经是晚上,他在医院陪了关风一夜,第二天早上又去取了伤葯,关风头上的伤口癒合得很好,被医生告知下周可以来拆线。

「回家也不可以泡浴,小心伤口感染。」两人退了病房,往外面走的时候,严少卿叮嘱他。

关风这几天在医院都没有泡澡,最多是冲一下淋浴,现在出院了,本来想回家好好享受一下,没想到严少卿早看出了他的想法,预先给他下了死命令,有一点点的束缚,却很开心,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他在家里都比较隐形,很少有这种被人叮嘱的经歷,浓浓的关怀,是属于家人的感觉,对他来说,有种难言的亲切。

所以,就随着他吧。

两人走出病栋大门,迎面碰上徐离晟,他似乎刚来上班,还没换上白大褂,一身休闲西装,并不是很贵,却优雅得体,白衬衣从袖口略微露出,镶刻花纹的银色袖扣在阳光下发出淡淡光润,极为精緻的修饰,就像徐离晟给人的感觉。

关风本能地看了一眼远处花坛上的大型落地钟,快十一点了,徐离晟才来上班,看来这位医生在某些地方还真是很任性。

「要出院了吗?」看到他们,徐离晟主动问道。

徐离晟只负责重病及大型手术,自从关风病情缓和后,他的病歷就转给了其他医生,所以徐离晟并不知道他要出院。

「是啊,这次真要多谢你了。」关风微笑回道。

「气色不错,伤口应该很快就会好。」徐离晟上下打量着他,顿了顿,又说:「不过还是要小心。」

「谢谢。」

彼此错身走了过去,出了医院,在下台阶时严少卿突然止住脚步,皱眉问关风,「刚才徐离医生是什么意思?」

「什么什么意思?」关风不明白,很普通的客套话,对每个出院的病人,医生都会那样说。

「不对,他话里有话。」

严少卿眉头皱得更紧,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寒暄语,但他总觉得徐离晟当时的表情很认真,他好像在暗示自己什么。

「这么担心的话,不如我们回去问问他?」关风开玩笑说。

「他要是会说,刚才就说了。」

严少卿有些闷,说不上哪里有问题,但总感觉心慌慌的放不踏实,从上次他一时口快说帮关风输血后,心就一直不舒服,刚才又听徐离晟那样说,就更觉得不安,跟死亡打过交道的人在某些感知上总会比普通人灵敏,严少卿很相信自己的直觉,而这一次,他又不想去相信,这种矛盾的感觉他很烦躁。

「少卿,我不希望你这样。」看出他的心思,关风说:「虽然敲诈这件事还没水落石出,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,我不希望你因为太在意我而疑神疑鬼,草木皆兵。」

那不是疑神疑鬼,那是直觉,不过严少卿觉得自己解释关风也不会相信,而且说多了,可能会让关风更担心,转念一想,反正有自己陪着他,就算有什么事,自己也能搞定,不会让他再受伤,于是默认了自己有疑心病。

两人来到停车场,关风的保时捷停在那里,很漂亮的车型,可惜因为上次他心慌意乱地飆车,许多地方被蹭破了漆,严少卿摸摸掉漆的地方,很心疼,喜欢车的人容不得车有一点点的破损,要不是弄坏车的人是关风,他一定会狠狠骂对方一顿。

「我发誓,今后绝不让你开飞车。」坐上车,把车开出去的时候,严少卿说:「这样做,对你对车都是一种拯救。」

「我的车技没那么烂吧?」

「不是烂,而是你的身分比较适合坐车。」

虽然严少卿挺喜欢关风发起飆时的豪爽模样,那一刻的气势颇有关家人的风范,不过喜欢归喜欢,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关风乱来。

关风微笑:「那样的话,你可要为我开一辈子的车。」

「放心,我有这个觉悟。」

两人说说笑笑,在走到一个路口时,关风指着相反的方向说:「先不回家,我想去另外一个地方。」

严少卿顺他指的路开过去,在一栋高级公寓前停下,关风来到其中一层,掏钥匙开了门,严少卿跟在他身后,见里面结构很大,装饰雅緻,一尘不染,但正因为太乾净了,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,他问关风,「这里好像没人住?」

「是我以前住的公寓,空了一年多了。」

他也有一年多没来了,关风走进大厅,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,不禁颇为感触,这里一点都没变,可是当初那段时光变了,心境也变了,曾经认为挚爱的感情早已随时间消失,连片段记忆都觉得已经很模糊了。

「以前我跟贺顏之交往时就住在这里,曾有段时间我觉得很幸福,直到后来发现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。」

那段过往关风觉得不应该避讳严少卿,他靠着墙坐下,突然想起一年前两人在这里大打出手时,他也是蜷缩在这个相同的地方,当时的失落和现在的平静相比,落差很大,时间是最残忍的,它会把所有过去的记忆都毫不留情地湮没,但它也最仁慈,那些曾经认为无法癒合的伤害此刻回头看去,只不过是付之一笑。

这里虽然空着,但一直有人来定期打扫,地板很乾凈,不过这个季节直接坐在上面会受凉,严少卿把关风拉起来按到沙发上,自己靠着他席地而坐,问:「然后呢?」

对于关风的过去,严少卿完全不了解,但很明显关风刚才提到的是他的前任情人,而且伤害他很重,本来不想让他说,但想了想,觉得说出来也不错,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是一种发泄,而且出于私心,他也很想知道。

关风却打住了话题,因为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,一年时间并不算长,却模糊了最初的记忆,也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把那段记忆放在心上,他只是贪恋那种被关心的温情罢了。

关风沉默了一会儿,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下,从他跟贺顏之的相识,到知道他利用自己进入关氏的用心,到最后自己觉察到是他推父亲下楼,导致父亲重伤昏迷的隐情,还有他们决裂后贺顏之拿偷录的录像威胁他,严少卿越听越气,最后实在忍不住了,一拳头砸在沙发上,问:「那混蛋现在在哪里?!」

「你想揍他?」关风好笑地看严少卿,男人一向不习惯隐藏自己的感情,要是现在贺顏之在面前,他相信他一定会被揍得很惨,「不过他现在还在监狱里,想揍他也不容易。」

想想的确是这样,可是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,严少卿沉着脸,突然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,啪的一声,关风被吓到了,急忙拉住他,问:「你干什么?」

「突然觉得自己也很混蛋。」

那晚讥讽打骂关风的他跟贺顏之根本就没什么区别,也难怪关风会大受打击,他真混,把人家的真心扔掉不算,还用力踩,这做法比贺顏之好不到哪里去。

「那件事我都不在意了,你还在意什么?最多以后我说什么,你乖乖听话就是了。」机会难得,关风不动声色地提出条件。

严少卿当然点头同意,握握关风的手,问:「你冷不冷?我去把空调打开。」

「不用了,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。」享受着严少卿手掌的温暖,关风转头打量房间,说:「我打算把这里卖掉,你觉得呢?」

父亲出事后,他就搬去了关悦给他买的房子里,但这里该怎么处理他一直都不知道,现在回来看看,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留下了,他在别处住得很好,也不会再搬回来,空屋放置可惜,不如卖掉好了。

「你的房子,怎么处理都随你,不过你如果想留着,也无所谓,我知道许多感情的事,不是想怎样就怎样,我不在意的,我们可以慢慢来。」紧了紧握关风的手,严少卿说。

关风一愣,随即笑起来,「你在说什么呀,你不会以为我一直对贺顏之旧情难忘吧?」

严少卿不说话,但表情证明他是这样想的,关风哑然失笑,「如果我还对他念念不忘,我一开始就不会跟你交往,你觉得我是那种肤浅的利用别人的感情来填补自己空虚的人吗?」

严少卿立刻摇头,怕关风生气,他小心翼翼说:「可是你的忧鬱症很严重啊。」

如果不是关风的病严重到需要靠药物来调理,他也不会那样认为,关风一直药物不断,还严重失眠,头痛,任意飆车,那根本就是精神沉鬱的一种发泄,再想到他们分手后关风靠自伤缓解精神负担,严少卿心里就更不是滋味。

「你以为我的忧鬱症是因为跟贺顏之分手造成的?我没那么笨,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自我伤害。」关风笑了笑,说:「与他无关,我会那样,是因为父亲的死亡,我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。」

「你父亲?」严少卿很惊讶。

「是啊,大家都以为是贺顏之杀了我父亲,其实我知道我父亲是自杀,他怕贺顏之伤害到我,所以引他上鉤,用自己的生命。」

当初贺顏之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因关家而死,为了报復,他有意接近关风,并通过他进入公司,还跟外人勾结想吞併公司,后来事情败露,他又威胁关风的父亲关栩衡,两人在争斗中关栩衡被枪击中死亡,贺顏之也以谋杀罪被判入狱,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,大家都认为是贺顏之丧心病狂,只有关风知道那不是实情,因为他很了解贺顏之,一个有着无数慾望的人,他也许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,但绝不会赔进自己的命,那场戏是父亲设计的,为了保全自己。

「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,父亲对人非常严厉,我崇拜他,也很怕他,我们兄弟虽然多,在家里却没人敢大声说话,我一直觉得那不像是家,他也从没在意过我,所以大学读到一半我就出国就读了,我告诉他我想拿名校文凭,其实我只是想逃出去,我还故意在他生日那天带贺顏之回家跟他摊牌,还天真的想父子决裂也无所谓,反正这个家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,我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是肺癌晚期,是不能生气的……」

关风低着头,声音也压得很低,握严少卿的手微微发着颤,严少卿知道他很激动,却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的看着他,做单纯的聆听者。

「直到父亲去世,我想通了一切,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蠢,父亲一直都很疼我,他只是不擅于表达,他临死时心里都在想着怎么帮我把问题解决,这种父爱太沉重了,我承受不起,甚至无法去回报。」关风的笑容充满苦涩,「你看,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,总是认着自己的性子来,做得那样绝,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。」

「我想,他那样做的时候可能是篤定你不会知道真相吧,如果他知道他的死对你的打击会这么大,他一定不会这样做。」

严少卿拍拍关风的手安慰,心里却十分震惊,既讚赏老人的冷酷,又敬佩他的决绝,可惜老人已经作古,无缘得见,感叹中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关悦,那个少年,再过个几年,不就是另一个关栩衡吗?

「是啊,他总是那样自信,一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。」关风苦笑。

冷酷、固执、决绝、不屑跟人解释,还那么任性,但是这样的关栩衡,才是真正的关栩衡,这样的父爱也只有他能给得起,关风在感激父亲的同时,也陷入无限自责中,永远无法逃离的阴影,就像是枷锁,紧紧禁錮住他,不断提醒他,是他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父亲,而且他将因此永远背负这份痛苦,得不到救赎。

「有段时间我甚至曾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,遗书都写好了,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,因为我没有那个权利,如果我自杀了,父亲会看不起我,我们关家的人不可以有弱者。」

「幸好你没做傻事,否则我们就不会认识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