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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(1 / 2)

皇城天牢

就著石墙上点燃的火把,一道被火光拉得老长的人影拾阶而下,走向阴暗牢狱最底端,来到一座牢房前。

“王爷,别来无恙?”

牢房里的男人一听见这道声音,骤然抬头,眯眼看清站在铁栏外的人后,灰眸倏地瞪大。

“是你?!”

“看来王爷并非无恙。”比起锦衣华服,这副牢犯模样显得狼狈。

那人温吞道,醇朗的嗓音中有著慵懒惬意的笑意,笑意里有几分真伪,总教人分辨不清。他右手的青璃折扇一开悠哉轻摇,俊眸四下浏览,说出观后感。

“多亏王爷,这还是在下头一回探天牢,唉,天牢比起一般牢狱气派是气派,可惜就是闷了些。”

康宁王奔上前,抓著牢栏低吼:“你不是忘记一切了吗?!”不,他的眼神不像个失去记忆的人,难道

“王爷派来秦府的密探所回报给您的消息,确实无误,在下的确‘曾经’忘了过去。”男子答道,此时又有两道身影靠近,还扛著一名状似昏迷的男人。

他们将男人放在地上,解穴让他清醒,男人睁眼一看见牢房内的人,立刻急喊出声:“王爷!请您帮帮小的,秦府护师莫昆似乎发现了小的的身分──”

男人总算真正清醒,跪在地上磕头请求,赫然看出康宁王脸色微变、衣著不若寻常模样,也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。

“王爷您这里是?”是王爷在牢里,还是他在牢里?

“我不是似乎发现你的身分,而是早在你进秦府就得知了。”

闻声,男人转头一看,映入眼中之人更教他双腿发软。

“师父少主?!”

“不要叫我师父!我没有你这种不肖弟子!”莫昆大喝。

“阿茂,你当真是欧阳敬之子,为报父仇,所以投效康宁王?”

元宝宗不敢置信问。眼见一起进入秦家担任护师的同伴,认识亟欲铲除少主的康宁王,还向康宁王求援,他再怎么难以置信也无法不看清了。

原来都是因为阿茂替康宁王通风报信,少主才会遇袭,他因而掉入蛊娘子的陷阱,言师兄也因此身受重伤!

“我”欧阳茂自知诡计遭揭,也顾不得什么了。“没错!我爹被秦啸日逼得走投无路,最后自引火药了却残生,这股怨恨,我能不帮爹报吗!”

欧阳茂双目怨火四窜,直烧瞳心之人──“你根本就是个残忍的魔头,为求一己之快,别人的尊严、性命根本不值钱!我咒你不得好死!”

“混帐东西!”莫昆甩了他一个耳光,啪!“你只看见欧阳敬的落魄,你知道欧阳敬对秦家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吗?老爷当年并非死于心疾,而是被欧阳敬毒害身亡,这你知道吗?

要是少主真的残忍,岂会留欧阳敬苟延残喘,又岂会明知你心怀恨意还让你入秦家习武!我多年来忍下你爹弑主之愤,对你一视同仁,无非想遵循少主之意导你走入正途,结果你还是──”

“莫师父,别说了。”秦啸日云淡风清道。

他是凡人,有七情六欲,心胸没有莫昆说得那么宽大。况且,他当年也给了欧阳敬不少教训,如今还利用欧阳茂去传递他失忆之实,让康宁王信以为真,以为秦府众人相信他的失忆乃因病所致、而非有人蓄意谋害,暂时对他降低戒心,他失忆前差人秘密去办的“事”才得以顺利进行。

“少主您唉!”莫昆痛心地大叹一气,甩袖撇头。

“”得知内幕的欧阳茂瞠目结舌,再也无话可说,颓败跪地垂下头来。

“阿茂,这回你自掘坟墓,我爱莫能助。”最不可原谅的是,欧阳茂差点害死他的璃儿,还令璃儿心痛难当,他不会客气了。“元护卫,将他交给官衙。”

“是。”元宝宗无奈拉起地上的欧阳茂,押著他先行离开天牢。

“王爷,实在很抱歉,您直至方才还站在您那边的心腹,得被收押了。”秦啸日突然想起一事。“哦,差点忘了,他是王爷最后一位心腹了。”

康宁王心头一凛──

“那些人会背叛本王,是你收买的?!”他猜得没错,为什么他贿赂收买的商贾、暗中集结的军队,会在一夕之间向天子投诚、托出他的阴谋、供出逆谋证据,让他一夕之间被打入天牢、身败名裂,因为全都是眼前这个男子做的!

秦啸日唇角勾起一记“你说错了唷”的微笑,摇头。

“收买人心是不难,但在下贪财,绝不会浪费钱财去收买无关紧要的人,在下只不过是派人告知他们,康宁王爷勾结外邦叛国的证据即将呈交天子,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有了动作。”而且是一面倒。

“什么?!那封约书就是你偷走的秦啸日,你够奸!”康宁王目眦尽红,咬牙低吼。“王爷言重了,这都得怪王爷逼人太甚,在下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。”他早料到他不答应康宁王的提议,康宁王绝不会善罢甘休,所以早在中蛊前便派人偷取康宁王叛国的证据,结果让他给挖到宝,得到康宁王勾结外邦的约书。

康宁王万万没想到,自己会败在天衣无缝的计画中。

“你到底”

“王爷好奇在下如何恢复记忆?”

“蛊娘子所下的蛊毒,世上除了她自己,根本无人可解!”他那六名黑衣手下明明亲眼看见蛊娘子下了蛊,而蛊娘子也命丧黄泉了,为什么秦啸日会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?!

“王爷这么一提,踩到在下的痛处了。”

秦啸日黑眸半敛,目光在横卧左腕内侧的伤痕停驻半晌,再度抬起的目光,是连康宁王这种阴险小人看了都为之忌惮的幽冷狠辣。

“蛊毒无解,但能转移,转移蛊毒势必有人牺牲回忆。王爷令在下失去最重要的东西,所以就算要你身败名裂,都不足以泄我之愤。”他冷冷一笑。

“叛国之罪虽然够你受了,但你以前犯下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恶事,也该有人替你翻出来回味回味──

奸杀府中丫鬟,强占百姓土地杀人灭口,再加上云云等等,相当可观哪!请好好享受剩没几顿的牢饭吧!这里又阴又闷,怪不舒服的,莫师父,咱们走了。”

语罢,秦啸日又拉著长长的身影拾阶而上。

“你”康宁王老脸青白交错,浑浑噩噩地缓缓滑坐到冰冷的石地上。他现在才知道,自己惹上了根本不该招惹的人,后悔也为时已晚

“少主。”

离开天牢后,莫昆在秦啸日身后出声唤道。

“有事?”秦啸日顿步,浅笑回头。

“您是否也气属下让少主失去‘最重要的东西’?”

秦啸日俊眉微挑,看向左腕的伤痕。

“不提还好,提了倒让我想到,璃儿凡事都考量到莫师父,想必莫师父也是促成‘此事’的帮凶。”若不是莫昆的支持,璃儿岂会下定决心。

“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少主法眼。”

“你这么做,乃为成就忠义多些,抑或私心多些?”

“不瞒少主,是私心多些。”莫昆喟然叹道。“璃儿为属下、为莫言受的苦也够多了,属下这么做,何尝不是希望璃儿能忘却那些心酸的过去,忘了为父的我曾经多么苛待她。”父女情分涤净芥蒂重新来过,世上能有几人有幸可得,算是他的私心吧。

“我喜欢你的答案。”

要是莫昆回答他“牺牲女儿是为了成就忠义,只要少主活得好好的,莫家人死几个都无妨”他就会暂时当没听过敬老尊贤这句话,先赏莫昆一拳再说!

莫璃的确为父兄牺牲太多太多了。

“莫师父,你给璃儿的答案也是这一个?”

“是的,‘父女相认’,彼此都没有遗憾了。”曾有过的心痛、懊悔,往后就由他这个始作俑者来背。

没有遗憾于是乎当时在练武场边,莫璃才会告诉他那些话?

秦啸日胸口一阵紧缩。

“没有遗憾是吗?那就好──这是我给你的答案。”只要莫璃没有遗憾,他也无所谓气不气了。

莫昆欣慰地看着秦啸日,他的女儿没有爱错人。“属下尚有一事不解。”

“你问吧。”

“敢问少主何时确知属下已从失心疯中‘清醒’?”

“得知蛊毒如何自我身上除去时。”除非莫璃确定她爹承受得了“儿子”一觉醒来之后“变成女子”的事实,否则莫璃绝不会轻易冒险。

赞赏与畏惧同时在莫昆眼底浮现。

少主果真聪明绝顶,会过康宁王后,连可能遇袭都想到了,才会吩咐平总管父女和他,无论他遭遇什么危难,都要掩下被人蓄意谋害的真相,他们才会以称病为由,让欧阳茂“照实”通风报信。

少主也实在是太可怕了,连处于失忆也能反将对手一军,康宁王此时定在天牢里懊悔莫及吧!“好在属下不是少主的敌人。”

“那么,我提亲迎娶令嫒之事?”秦啸日眉开眼笑问。

“当然没问题。”以严厉著称的莫昆,难得陪出干笑。看情况,他想留女儿久一点的希冀,就此破灭。

“岳父为人真是豪爽,请受女婿一拜。”秦啸日改口改得很顺哩!

“属下不敢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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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张眉目间有些神似的脸庞,凑在一起直盯著眼前的人看。

“看他笑成这副呆样,消息应该无误。”看了半晌,其中一张娇美脸蛋的主人有了结论。

“平总管不是说他复原了吗?”另一张俊朗脸庞的主人依然费解。

“是不是余毒未清?”她猜。

“因此再度发作?”他料。

两人同时撇头,面面相觑,两对浓淡适中的眉头都拢起来了。

这怎么可以?!

她都还没跟他算“卖妹求荣”的帐!

他也还没跟他算“胭脂水粉”的帐!

片刻,两张好看的嘴角又同时扬起报复的贼笑。嘿嘿嘿不过他们也忍他很、久、了!

但,为确保研判方向准确与否,担任捕头的男子习惯性地以眼神,示意妹妹先别轻举妄动,他则谨慎地出言试探:“喂,你认不认得我?”

正在傻笑的人,脸孔被扳向对方,眸心硬是被塞入一张脸。

“这张脸我认得,慈眉善目、美如冠玉、卓尔不凡、玉树临风,就是我嘛!”

铿!坐在红桧雕椅上银发赤眸的高大男子,手端杯盅正要掀盖,差点手滑,不过他还是四平八稳地把茶喝完。

书房内还有一名相貌清秀的女子,听了倒是没像那个娇美女子一样猛翻白眼,也没有像问话的夫婿一般脸色转青,只是淡定地笑了笑──她觉得形容得满贴切的呀!

袭上心头的童年阴影,让秦贯日眉峰绞拧,恼火地爆出低咆:“秦啸日,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你是你、我是我吗!”

慈眉善目?他身为铁正无私的捕头,最不需要的就是一脸好欺负的慈眉善目!偏偏这他张脸好看有余、威凛不足,害他三不五时就要装凶大吼,才能拿出来吓吓那些为非作歹的宵小之辈!

“亲兄弟何必分什么彼此呢。”秦啸日温吞笑答。

“你没听过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吗──”

“二哥。”秦喜韵沮丧地拍拍气急败坏的兄长。“我们猜错了啦,大哥已经复原了。”一点都不好玩。

秦贯日眉头绞得更紧了。

“那你刚才笑得像个天字第一号的蠢蛋白痴,是怎么回事?”

“有吗?”秦啸日认真回想。他方才满脑子都是璃儿,不至于做出天字第一号的蠢蛋白痴会做的事吧?“没有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