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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(1 / 2)

罢想到最后一项,x便来了,是这家酒馆内唯一的西洋人。

“好快。”阿精说。

“女人会慢一点,女人要化妆。”x回答。

阿精呷了口酒,打量着这名已被她界定为同类的人。

“我这阵子时常在外面走。”她说:“因为闷,所以找你。”

x拍了拍心口,一副感叹的样子:“美女想起了我!真了不起了不起!”

“有没有甚么地方好去?”阿精问。

x说:“我的家。”

“你也四周围有家?”

“来不来看看?”

“奉陪。”

于是,他们便离开洒馆。一路上,两旁的树有落叶。阿精说话:“当铺的结构很出奇,草原与树林四季如春,但大门至铁闸的一段五十尺小路,却四季是深秋,永远刮着落叶。”

x听着,没答话。

阿精说:“你一定知原因。”

x坦白:“我不知道。但我的家,是一个更奇幻的地方。”

阿精高兴起来。“有这一回事?”

“就到了。”他说。

他们停在一幢日式古老房子跟前,然后x拉开木门。走进去,阿精跟在他之后。他们走过小水塘,水塘内有锦鲤,又有日式的小石摆设与竹林,这一切,只觉雅致,却无甚特别。

阿精在没有惊喜的心理准备下站到那古老的拉门前,x对她作出了一个“请看”的手势,继而,x把门拉开,阿精便看到,一个极奇异的景象。

门内,不是一间房,而是一条村落,黄泥遍地的田,有水牛在耙田,连绵不绝,是远远的山脉,田边有木搭成的简陋房子,这景象,这从田间飘染的风,泥土的气味,非常非常的似曾相识。

她跨过门槛,向前踏了一步,上天下地,仿佛有一种冲击的力量,重重击在她身上。她明白,她是跨越了些甚么。

然后,她看见,一名村女在她跟前走过。村女大约八、九岁,头发梳成两条辫子,衣衫褴褛,补补贴贴的,但脸容倒清雅干净。

阿精跟在小村女身后,然后,灵光一闪,阿精发现,这小村女就是她。

一百五十年前,在贫瘠的村落中,那名永远吃不饱的瘦小娃儿。

阿精一边走一边张大口。“陈精!”她低呼。陈精听不见,她脸带笑容半跑半跳地走回家。

“妈!”她走进家中。

阿精跟在后面看。不得了!陈家满屋子内都是食物,有腌得香香的猪、鹅、羊,挂到灶头之上;另外,堆得高高的青菜;白米满缸,鸡只满地的走;后栏之内,还有肥猪一大只,牠噶、噶、噶、的叫。

家中,从未丰盛至此。

小小陈精从厨房替母亲捧出饭菜,有汤有肉有鱼有菜有饭,一家人,上上下下围在饭桌前,开心满足地吃。一边吃,父母与大姐二姐一边交谈着:“这两年丰收真是皆大欢快,一亩田种出十亩壳物”

阿精站在一旁观看,是吗,小时候曾经有过这种好日子吗?

案亲仍然在说:“我们养一个猪场,往后每天有新鲜猪肉食!”

小陈精第一个带头欢呼。阿精看见,陈精的眼眸内,充满真诚的希望。

阿精用手掩住口,因为,她快要哭出来。

小时候的她,何曾如此快乐过?无时无刻活在饥饿之中,何曾有鱼有肉有白米饭?

此刻,得到了一个补偿,阿精忍不住,流泪披面。太感动了,就算这一切是假。

她回头一望,也就看见门框,x站在门框之后。

阿精再把视线落在陈宅一家,她伸手,爱怜地轻抚陈精的脸,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身,跨步走回门框之后。

掩住脸,她呜咽。

x上前拥抱她,门框上的拉门,便被关掉了。

x说:“你看,这样是不是幸褔?”

阿精不住的点头。对,这样就是幸褔。

x说:“幸褔不是长生不老,不是大鱼大肉,不是权倾朝野。幸褔是,每一个微小的生活愿望被达成开来。当你想吃时有得吃,想被爱时有人来爱你。”

阿精问:“这幸褔该往哪里找?”

x说:“有一天,我会带你前往。”他再说:“现在,我就给小时候的陈精永远的幸褔,好不好?”

阿精点头:“多谢你。”

她不清楚幸褔的陈精在哪个空间吃得饱饱,全家不用挨饿,二姐不用被带出省城然后活活被打死,而她,亦不用偷走出去抹屎抹尿与人睡觉为求吃得温饱。但不紧要,是回忆又好,现实又好,只要陈精有幸褔,满足了,她便开心。

做人之时,有得吃就是幸褔。但今天呢?陈精望着地板,在x的怀中迷惘起来。

x问:“今晚过得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她顺服地回答。

x再问:“还有没有甚么想做?”

她说:“我想睡觉。”

于是x拖着她的手,带她穿越走廊,然后到达一间阔大洁白的睡房,那里甚么也没有,只有一张雪白的大床,阿精看见那床,便被催眠般走了过去,怀着万分渴望地倒在床上,不消数秒,便睡着了。

x看见她的睡相,他断定了,她是其中一个最渴望安息的人。

为着怜爱,他神手抚摩她的脸容,随着他的手指一扫,顷刻,带动了一条湿润的痕迹,那是她的眼泪,从熟睡中沁透出来。

“可怜的孩子。”x细细地说了句。

之后的日子,阿精与x相见得极频密,只要当阿精有需要时,她致电召唤,x便火速送上“比起任何电召服务更妥当。”是她对他的形容。

肩并肩,阿精与x到过世界上任何一处地想到的地方,心情对之时,两人便相对居住数个月,吃喝玩乐,恬静快乐。

他们很亲密了,她会抱着他来睡,把口水流在他的肩膊上,睡得太野之时,她一伸脚,他便被她踢下床。

有一次,阿精问他:“为甚么我没有爱上你?”

x也问:“对啊,为甚么呢?”

阿精自己回答:“因为我当你是我的兄弟父母。”

x说:“兄弟父母吗?很好哇。”

“喂!”阿精叫他:“你是不是gay的?”

x瞪大眼,向后一退:“哗!吧吗你思想这么狭窄?”

阿精说:“你也对我无欲望。”然后她细细声地加多一句:“你与老板,是同一种人。”

x做了个怪表情,他说:“才不,我与你老板是差天共地的人,所为其主各异。”

阿精好奇:“我与老板的工作性质很明显,可以列一张清单出来。但你呢?你的实际工作究竟是甚么?”

“我来给迷失的灵魂带来幸褔。”x告诉她。

“多久跟进一个case?”阿精问。

“有时候数年跟一个,又可能是数十年一个,慢工出细货。”x说。

阿精盘算着:“那么,你的上头年中要派多少个你这种人出出入入?”

x却说:“照我所知又不是很多啊!做我这种职位的,只有嵾寥数名。”

“甚么?”阿精奇怪起来:“你们的幸褔很稀罕啊,没多少人受惠。”

“对。”x望着她:“很特别的人才有资格被跟进。”

阿精问:“你对上那个case是甚么人?”

x说:“是名世界领袖。”

“哪一个?”

“把人类关进毒气室的那个。”

“他呀!”阿精张大嘴:“你专负责罪大恶极的人的灵魂吗?”

x说:“他们影响力大,如果可以令他们向善,成效可以很高。”

“那是失败的case吧!”阿精想了想。

x点头,然后说:“所以我对你要志在必得。”

“我也是大魔头?”

“不比其他穷凶极恶的人罪名轻。”

阿精皱起眉。“我很坏吧我与人类作不道德交易,置他们于死地,收购他们的灵魂。”

“都还有救。”x说。

“你会不会救我老板?”她忽然想起。

x摇点:“没收到指示。”他说下去:“你的老板与我们这边没感应,很难帮忙。但你不同,你去一趟以色列之后便神魂颠倒。”

阿精问:“以色列那次你都知?”

x说:“他也可说是为我铺路。”

阿精惊奇:“专程派他来的吗?”

x否认:“我才不会派一个叛徒来!只是,世事很微妙。我也不会完全了解所走的每一步。”

阿精问:“救了我之后,我往哪里去?”

“幸褔嘛!”x说:“由认识你的第一晚,我们一直没离题!”

阿精把眼睛向上仰望,她说:“你给了我许多幸褔的感觉,有甜美的,有软绵绵的,有昏昏欲睡的只是,我还是决定不了,我的幸褔是甚么。”

她伸手往半空抓来抓去,想抓住甚么,却又甚么也抓不住。

x这样告诉她:“一天,你清楚你的幸褔在哪里,就告诉我吧,我把它送到你面前。”

她望进x的眼睛内,他的眼眸内尽是深深的善与美,从来,她也没有看过比这更美丽的眼睛。

代表了信赖、完美、保护的一双眼睛。

忽然,看着看着,她就叹了口气。但愿,老板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。如果他的眼睛内有这些信息,她便不用四围走。却就是,走来走去,还是惦记着,这么一个人,从来从来,没用这样的眼睛看过她。

唉。看吧,年年月月过去了,还不是心中只着意他?

她再望了望x,忍不住转身走到另一边,x说甚么要给她幸褔?都不是那回事。

再软绵绵的陶醉,再受保护地存活,也及不上,一个拥有某个人深情一望的渴望般强大。

心愿末了。逃走出来,但心仍在某个大闸之内。

与x走过半个地球后,人世问的岁月过了多少?两年?三年?她没计算过。现在这一站是智利,x与他在印加王朝的遗址中闲荡,阿精一身粗布,头戴一顶皮帽,满脸风沙,他们住在一间小屋内,设备简陋,但阿精依样一日十餐大鱼大肉,x在黄沙地上研究破落古王朝的遗痕,阿精则费尽思绪考虑每一天的菜单。

终于,她按捺不住了,她向x要求:“我们住到城市去!”

x没所谓,伴着她撤回繁华的大城市。他们住进六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,俨如一对富有的情侣。

x问她:“可是满意?”

她本来就这样便可以点头,可是朝海旁一看后,她便马上由满意变做不满。孙卓亦刚驾临这城市,她在这城市开演奏会,海旁的大厦上,有十层楼高的海报,迎着风向这城市的市民发挥她的魔音魅力。

阿精望着孙卓的海报问:“她今年多少岁了?二十五?二十六?二十七?”

x望了望窗外,便说:“放心,有天她会比你老。”

阿精呢喃:“但若果老板愿意,老板可以令她不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