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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七)(2 / 2)

他俩互相无话可接,倒是骆保领悟甚么似地,合掌叫道,啊,是了是了,原来是这样。「小应,你说的男朋友就是他呀?」

应采声脸一热,避开崔河视线,瞪向骆保要他少说两句。

「男朋友?」崔河突然意会过来,照着骆保前面说的那些关键字,他的那个『朋友』,可能就是应采声。若是没猜错,应采声该是跟骆保提过自己的事,而应采声的说法也许是「不知道算不算是在一起的男朋友」。

看应采声没有要回答他疑惑的意思,才想再开口,骆保又说,你俩关係也真微妙,做也做了嘛,怎么连承不承认在一起都要害羞个老半天。

「叫你闭嘴││给我水。」

骆保又是一阵笑,转身去倒水,又刻意离两人一段距离,明摆着脸上写着『我这就看你们的好戏』又招了应采声瞪。

应采声因为在崔河和骆保面前所言不一而尷尬,崔河明白;正因为明白,反倒不知道怎么提问。闻到应采声身上的微醺,只有转移目标地问,应采声几时来的?看他刚醒,不会待了一晚上吧?

「你问题真的很多。」

「身为男朋友我不该问吗?」

崔河这才想起刚才的吵闹,会不会让马家铭听见这一些有的没?但想想他也醉了,之后听到甚么就要他当作梦混过去吧。

「你是谁的男朋友?」

「你的啊。」

「我……」应采声撇过头,一脸谎话被揭穿的样子,嘴也不斗了,呿了一声要骆保快把水拿来,别在那不怀好意地磨蹭。

只见骆保给了应采声水,又在他耳边嘻嘻哈哈说了甚么,让应采声骂了声囉嗦。

「我说的难道不对?小应你真的是很容易看穿。」

「你再吵我就跟人说你这是黑店,要你关门。」

「好││我不说,你们小俩口自己到角落边去聊去,那里的声音我这都听不见,行吧?」

应采声又哼了一声,往角落沙发走去,并用命令式的口吻要崔河跟着他过来。才坐下,骆保以上厕所的名义跑到崔河身后咬耳朵:「小应是心情不好才来这边喝酒的,平常他根本只喝水,连果汁都不碰。」应采声听是没听见,但还是给了他一脚。骆保装模作样的喊痛叫哎哟,也的确往厕所去了。

应采声不说话。他将手插在胸前,只是看着窗外,偶尔推一下眼镜。

崔河也不说话,趁着空档细细地观察应采声。

应采声的脸小,又白,配上一副黑框大镜片的眼镜,显得轮廓更小了。虽然他说怕冷,但穿得却很单薄。一件黑色长袖,搭上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连帽外套,连围巾也没有;店里是不冷,但要骑车是绝对受不了的。

「你穿这样骑车不会太冷吗?」崔河真是习惯了用嘘寒问暖来开头。

「我开车。」

「你还开车?」

「我爸让我开的。」

应采声还是没回头,继续瞪着外面。他大概没发现自己的唇噘得老高,看上去相当孩子气;在崔河的眼里,是可爱。

「你跟那个阿保说我是你男朋友?」

「那又怎样?」

「觉得意外囉,因为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。」崔河有意调侃他。

应采声在桌下的脚用力踹了崔河一下,这才把头转过来,但一样没看着他。只两手交握撑在下巴,看着桌面,之前的沉默似乎都是为了这回的开口:

「我一点都不喜欢夏青。」

崔河从諮商室里明白,应采声只要这样,就是有事要坦白了,因此没有回答,只是看着他。说完这句,应采声总算把目光移向崔河,继续说。

他认为他和夏青没甚么,但说出来,旁人一定不会这么认为。应采声本来就不是擅长交际的人,除非对上了共通话题,才有得聊;而且他老跳级,又埋头画画,根本也没时间交朋友。

因此,夏青是他第一个朋友;至少他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。

为何和夏青谈得特别投机是,他俩对画图都有颇独到的想法见解、热爱。在他俩眼里,其他同学不过就是来混学分,求毕业而已,没半点上进心。就这点,他俩是臭味相投,也好上一段时间,也当过夏青的人体模特儿,不过仅限于上半身。直到有回他见到夏青和一个姓陈的高中生在油画教室里乱搞时,他才发现夏青这人的不对劲,也发觉自己的另类需求。换句话说,夏青算是开啟他怪癖的人。

他看见夏青虐待那个高中生,心里油然而生一丝兴奋,好奇心,或者也有其他甚么;他加入了。也许是藉此发洩压力,应采声打人的力道丝毫不手软,当下也没任何怜悯之心;可能是让夏青的那一句「没关係,他就喜欢让人打。」给迷了。

不过,除了打人和冷言冷语之外,应采声也没做其他事。但这次之后,应采声没有再看见这个高中生,本来以为是自己闯了祸,没想到取而代之的是最近常见到的那个白子。应采声并不喜欢那个白子冷冰冰又哀怨的眼神,受害者的表情全写在脸上,让他一点也打不下手,至此他也越来越少和夏青打交道。在某夜应采声留在油画教室赶作业时,夏青不知是哪根筋不对,就问应采声想不想打人,看他上次发洩的样子,不是乐在其中吗?有兴趣的话,不如揍他看看吧?

应采声当下真觉得夏青是个神经病,但他似乎是鬼迷,接受了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邀请。只要有人愿意让他揍,他绝对乐意揍。应采声感受到连他自己都认为病态的快感,一次次的,在夜里的油画教室,揍夏青,揍到他愉快。

「反正是他自己说可以的。」这句话说出口,连应采声自己都觉得像是在为这种异常行为作辩解。

夏青的确有几次想要和应采声发生关係,但都被他拒绝了;应采声并不想让夏青碰他。

夏青不知是否是因为几次被应采声打下来,对他也有了一份奴性,竟哀求说,如果应采声不想让他碰,那能不能让应采声帮帮他?应采声简直哭笑不得,最后变成訕笑,他也不想碰他,除了揍之外的接触他一概不想。而夏青却迸出让应采声更料想不到的答案:他让应采声可以用笔,或其他东西,放进他身体里。

「也就这一次,我实在觉得很噁心。」

应采声说,他想起来他会做这种事,除了大半是好奇之外,也是夏青真的很难缠,反正自己也不痛,就对他乱插一通,夏青也没甚么怨言。只是隔天再看见夏青,应采声心底真是除了噁心再没其他了,往后除了揍他之外,实在也不想有甚么交流。

结束这一长串,应采声起来和骆保要了杯水;崔河见他似乎又被亏了两句后,悻悻然地坐回自己面前。「我知道对你们这种正常人来说我就是奇怪……随便你怎么看我吧。老实说,我觉得自己并不疯,打游戏可以是兴趣,怎么打人不行?我知道自己是谁,也知道自己在干甚么。我该说的都说完了,你要觉得我脏就不要再接近我。」

崔河说,怎么样叫正常?如果应采声问心无愧,何必在意别人说他怪异?「而且,我不是也有喜欢被你打的兴趣吗?」

应采声说,这就像夏青也觉得自己正常,但他老觉得他根本是疯狗一样。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像他一样,自以为正常,别人看他却也是个神经病?那倒不如自己告诉自己有病,被人说怪还比较平静些。

「不管夏青怎么样,总之我觉得你没有甚么不对劲的地方。怪癖这东西,谁没有一两个?」

应采声笑了一声,崔河不知那是甚么情绪的笑。

「是吗?那你有几个?」

「我不喜欢穿上衣,睡觉不喜欢有枕头,喜欢被你打,喜欢你。」

应采声拉起稍长的衣袖遮着嘴角的笑,叫道:

「最后一个最怪!」